等填实了这片河,壕桥才能搭在河上。
他们人不多,搭了三组壕桥,就足够后边的人冲进城了。
“呼——吁——!”
城墙上的蓝营兵一声呼哨作提醒,也不知会,巨大的石块已经朝着壕桥砸下来了。
袁焕被身边的小兵推了个趔趄,一片唾沫星子直喷他脸:“发什么愣!没听殿下说吗,此战死生不论!”
“赶紧冲!剑盾兵上前,上头有弓手!”
身边的吼声不绝于耳,和鼓声、金戈声撞在一块,辨不清哪句是谁说的。没人敢像上午那样仰着头破口大骂“你们凭什么往下扔石头”,只埋着头向前冲,怕自己稍有恍惚就成一具尸体了。
兵临城下,围着两面城墙打的攻守战根本用不着兵策,一旦打起来,两方的旗语全跟不上速度,也没有兵顾得上看旗。
力与血的蛮横对撞中,有时甚至连敌我都分不太清,只剩死生二字直挺挺地亘在心口。
袁焕跟着红营兵的脚步匆匆向城楼上爬,只觉自己过往二十年摔过头、断过腿、坠过马,可死亡的阴影从没有哪一次这样浓重过,压得他几乎不能喘息。
这是实弹演习,不计生死真刀真枪的干……
那小子怎么敢?!
正此时,一泄银光朝他劈来,对面兵黄铜的护心镜晃了他的眼。
袁焕咬紧颔骨,多年习武的敏锐叫他瞬间爆发出狼一样的狠厉,回刀格挡,靠一身蛮力撞开那兵,怒而转刀,斩其手腕。
他的刀是家中长辈所赠,削铁如泥提不上,却比军中朴刀精良得多。
刀锋撞到了什么硬物,“锵”的一声,将他的刀撞开了。
那是一片甲,那小兵手腕上覆着甲。
袁焕心头刚一沉,那小兵呆了一瞬,比他还震惊地瞠大一双眼,破口大骂:“你个杂种怎敢拿开刃刀?!将军!将军!这儿有个王八犊子拿开刃刀……”
袁焕一刀背捶他胸口上,把人拍成了一具“尸体”。
他抹了把脸,心里松快了些,跟着众人一起冲破瓮城,朝着主城楼冲。
“杀啊——!”
硝烟伴随热浪席卷了整个南城,搅得风云变色,最后一丝晚霞被灰烟压得不敢露脸,瑟缩着逃进了地平线下。
二十里之外的北元军营听着了动静,蒙哥腾地从军姬怀里翻身而起,盯着南面的战火目光浮动。
“是谁在攻城?”
赤城早破了,北面的长城破了口,南面坚壁被他们几万吨的火药轰成了粉,祭了三座图腾塔,还有谁会攻城?
十几个将官全从各处跑到哨塔上张望,惊疑不定:“盛朝人要夺回赤城?”
“那一座空城,他们夺回去怎么守?”
“蒙哥!会不会是中路主帅攻下了大同,朝着咱们东路攻过来了?”
“不可能!要是大同破了,主帅怎么会不给咱们信儿啊?”
“那还有什么人会攻赤城!盛朝人自己带兵进城就是了,怎还用上火炮?”
其父拖雷留下的家臣沉思道:“速不台大帅一直信奉兵贵神速,择机而攻,兴许是令信还没来得及送过来。”
“蒙哥!再不抢攻就迟了!管他是谁跟谁打呢,过去全收拾了!”
蒙哥目光阴沉,喝了声:“都住口。”
这些日子被盛朝人的天眼盯着,他连探子都布不到那么远去,一旦前哨在上马关的方圆十里内露头,必定有去无回。
没有探子的军队就是失了眼,叫他成了个瞎子,只能在深夜隔着十数里地,听炮火的动静揣摩他们的动向,这真是莫大的耻辱。
可战机不等人……
蒙哥一挥手:“莫日根,你带五千探马赤去探探,别着急攻,缀在远处先摸清盛朝人在干什么。”
莫日根雄赳赳地上了马,喝了声:“愿为大帅马前卒。”带着五千人去了。
他们有最健硕的战马,二十里眨眼便至,离得越近,越觉得惊怔不已。
——到底是几路人马在打?为何城中火炮声不绝,远方还有万人在观望战场。
——中原人起内讧了?将帅兵变了?找了块地方下生死战?
没听说中原人有这风俗啊!
莫日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要崩溃:长生天在上,这他娘都是谁打谁啊!
今夜月明,哨兵又拿着千里眼,很快看到了元人的踪影,尖利的鸣金号响彻整片战场。
“休战!元人来啦!”
令声如浪潮般在红蓝两营中一浪一浪地传,很快止了战。南面司老将军领着观战的一万余人也飞快整队,分左右两翼,朝着北方的蒙古兵合围而去。
所有的攻城械全停下了,火炮兵立刻转炮口向北,重新填药点火。
“别攻!”江凛喝了一声:“叫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