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初见,其实是一场阴谋。
那是1916年一个少有的黄昏,北城寂寞的长街,霓虹肆意点燃。
“姜姑娘,还没走呢。”
许梦岚进门时特意穿了和她一样的水蓝底旗袍,“抢了你的客人,你别介意啊。”
姜绒专心试戴首饰,仿佛没有听见。
一对清润凝雪的珍珠耳坠,将镜子里的美人衬托得光彩照人,没有半点想象中落败的样子。
许梦岚挑衅地捏起她面前的胭脂盒。
并没有注意到,窗帘晃动后折射出一道匕首的寒光。
“咱们这行的规矩呢,向来都是没本事的滚蛋,”
她皱着眉挥散胭脂的香气,“姜姑娘三天没上台了吧,百乐门可不养闲人。”
姜绒嘴角勾出零丁的笑意,冷落她半晌,故意等人到耐心尽失的临界点才悠悠开口,
“恭喜你啊,许小姐。”
许梦岚不气馁,手撑着梳妆台靠近姜绒的耳边,“要是你哪天吃不上饭了,可以来找我,”
沾了胭脂的手指在台面上落了模糊的两个字:救我。
“我那呀,正好缺个伺候洗脚的丫头。”
姜绒抬眸回望,许梦岚依旧维持着那副得意的笑容,那行字也被不动声色地抹去。
“姜姑娘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许梦岚轻扶了下她的肩膀,这才离开。
阳台外的穿着夜行服的人也现了身。
“小姐,都安排好了,明晚徐副官安排在百乐门的私宴,沈崇麟也会来。”
姜绒盯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准备了这么久,终于能动手了。”
“从南城带来的头牌也调教好了,明天就能派上用场。”
姜绒颔首,视线落到被摔开的胭脂盒上,“小满,回去再派两个人监视许梦岚。”
“是。”小满有眼色上前将胭脂扔进垃圾桶中,嗤笑道,“她还不清楚您的身份,竟然嚣张地跑过来耀武扬威。”
“她确实不清楚,”姜绒掸平肩上的褶皱,“不然怎么敢把求救那两个字写到我梳妆台上。”
小满瞳孔猛缩,明显愣了一下,才重重跪在地上,“请您责罚。”
姜绒的目光依旧在那排发饰上缓缓流连,“傅家派来的这个人真是废物。”
精挑细选后,她将一枚梅花银发夹别在耳后,“今晚你去给他们的人提个醒。”
十月的北城,漫起的长风经久不息。
舞台上换过一轮轮妆容精致的女人,灯光昏暗的瞬间,忽然有人熟练地将什么东西洒在了台前。
最前排的沈崇麟敏锐抬头,桌上的香槟酒杯正折射着迷醉的舞台灯光,美轮美奂。
落进他眼中,似有若无是深情的错觉,很配这纸醉金迷的岁月。
许梦岚跳得很卖力,只是转身的空当,她突然发现候场区,多了一个人站在那里。
姜绒那双眼睛在黑暗里留存着微弱的光亮,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许梦岚笑容不由得一僵,短暂的分神,直接摔下了台。
舞小姐们纷纷朝她围了过来,不知是谁趁乱在她脸上划了一刀。
一股温热的腥气涌了上来,许梦岚摸了下脸,血沾了满手。
一定是毁容了。
她尖叫出声,视线越过人群,看到了椅子上居高临下的沈崇麟。
“少帅……”她哆哆嗦嗦爬过去,注意到他眼里的兴致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以往还在怀中调笑的女人此刻卑微伏在脚边,沈崇麟也只是面无表情留了句:“扫兴。”
许梦岚不甘心地要上前哀求,却见他冷脸扫落了酒杯。
连最后嫌弃的眼神都不愿意落在她身上。
玻璃杯应声而碎的瞬间,往日的宠爱也被残忍收回。
经理忙从后台冲上前,招呼着赔罪安抚。
姜绒重新陷进黑暗里,听着窗外停留着那缕或许来自街角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