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温郁施针完毕,和诸葛雪衣简短地说了几句确认他身体无碍后便让诸葛玄衣等人重新进来了。但此时已近午夜,众人不便继续打搅,只说有什么事情等明日再议,便相继离去。
临走前诸葛玄衣让诸葛靖仇留下陪护,温郁本想也留宿雪庐,若诸葛雪衣有什么不好,他也能及时救治,但诸葛雪衣却以房间不足一一婉拒了。
诸葛玄衣觉得不妥,便劝了两句,结果也被他赶走了。
等人都走远,祝君君彻底放下了心,一面松快地呼吸一面大步走出了小室,诸葛靖恩也跟着一并出来了,不过动作要收敛得多。
奇怪的是,他刚走出书架阴影,整个人便突兀地僵了一下,眉头紧缩,看上去就好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过祝君君没在意身后,自然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
此间之事也算是了了,两个人跟锯嘴葫芦似的干站在诸葛雪衣的榻前,颇有几分尴尬,好在对方似乎没有要和他们秋后算账的意思,只冷着声让他们赶紧离开,不要再来打搅他。
祝君君如蒙大赦,诸葛靖恩也放宽了心,二人连忙告辞,生怕迟一步就会被对方扣下来狠狠训斥。
而在经过竹帘时,祝君君却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瞥了一眼那位天人之姿的诸葛五爷,没想到正好与对方的视线撞个正着。
对方不知为何正在看她,神色莫测、深不见底,几缕纯白的发丝垂在额前,遮住他半副眉眼,依旧挡不住那倾城绝世的无双姿色。
祝君君被他这一眼看得陡然一凛,好似周身血液都要结冰,立即收了视线转过头去,可下一步还没来得及迈出,身后就传来了她死也不想听到的声音:
“——等等。”
两人同时停住脚步,却谁也没敢回头。
诸葛雪衣微微眯着眼,缓缓道:“靖恩,你先走吧,我还有话要与这位太吾传人说。”
诸葛靖恩心口一跳,可不等他想出个对策诸葛雪衣已再度开口,把他未出口的话统统堵了回去:“靖恩,想想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不要让五叔说第二遍。”
诸葛雪衣武功已废,缠绵病榻,分明是废人一个,可诸葛靖恩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总觉得自己才是更弱势的一方。
这种感觉并非因为那人是他的长辈,也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格外看重这个弟弟,更不是因为对方身上背负着整个诸葛家族的命运,他敬畏这个人,仅仅是因为这个人本身——
他的五叔身上有股常人所不可及的气质,冰寒、凛冽,宛如极北之地肃杀一切的风,他的肉体遭受了最可怕的摧残,可他的灵魂却磨出了最尖锐的锋芒。
诸葛靖恩不敢违抗,只能顶着那股无形的重压用苍白的言语尽力维护身边的少女:“今日之事皆由侄儿挑起,五叔若是要罚,侄儿愿一力承担,与君……与太吾传人没有任何关系!请五叔——”
“我并没有说要罚她,”诸葛雪衣打断了自家侄儿的求情,揉了揉眉心不耐道,“回去吧,你父亲找不到你,会起疑。”
少年再无话能说。
临走前,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祝君君的手背,道了句“别怕”,然后便转身离开了雪庐。
屋里只剩下了祝君君与诸葛雪衣两个人,而到了这时候,祝君君的心虚反而淡了,也渐渐冷静下来,她开始有些好奇对方想和她说什么——
“给你一千两黄金,离我两个侄儿远一点”?
祝君君被自己的假设逗乐了,忍俊不禁,一不小心笑意就流到了脸上。一直在静静观察她的诸葛雪衣把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眸色愈发深邃,但一丝情绪也没有透露出来。
片刻后,他终于开了口,沉静幽沉的音色宛如一潭冻泉:“太吾阁下,今日之事,雪衣先谢过了。”
“谢?”祝君君微微诧异,“为什么?”
“阁下不必装傻,若雪衣猜得不错,阁下身上必定修有秘法,与你双修有助益肌体之功效,所以你来之后,我便醒了,身体上的不适也缓解许多,”诸葛雪衣不欲和祝君君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另则,靖恩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孩子,他会这样做,就一定有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