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君不傻,忽然便觉得眼前这男人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于是渐渐敛起了笑,不再作声。
她将这段时间和阿青的相处自习回想了片刻,没能找出什么头绪,她对这个男人本就了解得极少,又遑论去分辨细节。何况他们萍水相逢,选择与他结伴无非是为了能隐姓埋名地混进铸剑山庄,等到鸣兵大会结束,二人自然要分道扬镳。
所以,只要阿青对她没有恶意,她管他那么做作甚。
想通了这点,祝君君的思路顿时清晰不少,阿青的过往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现在。
她提着一壶温在炉上的水坐到阿青对面,主动给他沏了杯茶,见对方闭着眼睛没什么反应,便又倾身往前凑了凑,斟酌着说:“的确,人生如萍,浮沉不定,但也有时来运转,苦尽甘来这个说法,你之前大难不死,现在后福来了,这趟湛卢山之行,你的收获可不单单只是遇着两个伯乐那么简单。”
阿青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终于掀起眼帘瞥了祝君君一眼,艳丽的丹唇抿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祝姑娘是要给小生算命?”
“什么算命不算命的,咱俩什么交情,我还会编瞎话诓你?”祝君君故意冲他翻个白眼,“我可还记得你曾问过我是否认得百花谷中一位窦姓高人的事,那个救过你性命的人,应该就是如今的谷主师娘窦菲吧?”
阿青垂着眸不言,祝君君便继续道:“那日我说起她已成亲的事,你惊讶得不行,可见是与她有旧的。咱们同舟共济一场,我也不瞒你,那位谷主师娘呀,不日也将抵达湛卢山,参加这鸣兵大会,届时你便又能见着她了。这是不是也算一桩值得期待的幸事?”
话说到这,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但和祝君君预料的却是完全不同,她非但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到即将重逢旧识的期待和欣喜,反而男人眼中漫出了一层寒意,淡漠、菲薄,像深秋的霜一样刺骨。
祝君君心中一凛,暗道自己难道猜错了?
就见阿青又瞬间敛了全部寒色,启唇淡淡道:“姑娘好意,小生心领了。其实那日问起姑娘,不过是因为听说姑娘师从百花谷,勾起了小生一点回忆,但往事已矣,再提便不美了。”
说罢,男人起身往内室走去,在掀开格挡的竹帘时动作又停了下来,侧头问祝君君:“祝姑娘教袁小弟教得挺好,怎么轮到自己,却明知故犯?”
男人背影消失,祝君君坐在原位,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明明还是那个海上捡回来的人,细胳膊细腿风一吹就倒的身量,怎么刚才有一瞬她竟觉得自己的喉咙几乎被杀意扼住。
但,也仅仅只有一瞬,短得像是个幻觉。
祝君君摸了摸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直觉阿青此人肯定不简单,而他和窦菲的之间的事也可能远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她缓了缓呼吸,决定以静制动。
至少目前为止阿青还没有对她有过不怀好意的表现,她今日贸然试探,应该是触到了他的逆鳞,可见轻举妄动果然是不可取的,今后定要引以为戒。
***
傍晚时候,诸葛大侠果然登门来了,且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有个祝君君的熟人,靳不忾。
看来阿青之前说的那位远到的客人应该就是指他了。
祝君君对这三个男人即将要展开的文艺话题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见到了诸葛大侠本尊的庐山真面目后便已心满意足。
诸葛玄衣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他身材不算高大,比起一旁身量昂藏的靳不忾要矮半个头有余,甚至连体格也不算敦实,黑黝黝的肤色,瞧着十分精瘦,但他神色矍铄,眼藏精光,一点儿不显老态,动作更是龙行虎步、威势凛凛,负在背后的一双蒲扇大的手瞧着简直能开山裂石。
以祝君君那点浅薄的眼力,她从诸葛玄衣身上看不到半点病气,故而疑惑这位名满天下的大侠究竟有什么旧疾,是需要两代百花谷谷主亲自照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