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狸再次醒来时,已是夜半三更时刻。
她睁开眼,神智已比白天那会清明得多,口中蔓延的药味让她忍不住蹙起眉来。
大脑开始高速运转。
她被绑架,郊区废弃的工厂,程云要杀她,炸药,枪声,周君成来救她。
猛地,苏狸坐起来身,飞快踩着拖鞋开门。
门口有轮流守夜的保镖,看到苏狸醒来,毕恭毕敬的对她道了声“夫人。”
“啊。”
苏狸还不知道自己能讲话。
她比手势,想说周君成在哪里。
其实保镖不用看也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他低下头,说道:“我带您去。”
苏狸的心好像被人用绳子绑起来了一样,牵着的那头是他,只要他不慎危险,她的心脏就会跟着挤缩,反应。
这里是高级病房区。
周君成还在隔离观察,整个人还是昏迷状态,并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从十五米的高楼跳下去,砸到厚厚的芦苇丛中,不幸中的万幸,那里是一片下雨过后还未凝结成块的土壤,天然的防护层,周君成就这样抱着程云幸运的着落了,命保住了一半,后面的一半,就看他自己怎么向老天爷争取了。
苏狸隔着玻璃,看着脑部被厚重的纱包裹的男人,像木乃伊一样包裹着,全身上下没有一块是完整的。
旁边的人告诉她说,周君成伤得最终的地方是脊椎骨,哪怕他活下来了,恢复健康了,脊椎骨的破坏都是不可逆的,他将面临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的风险。
听到这样的说辞,苏狸心一抽一抽的跳,疼得她倒吸凉气。
不怕。
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苏狸穿上无菌防护服,走进去,坐到床头边,看着静静闭着眼的男人。
口鼻处罩着氧气管,一呼一吸的雾气是他仍具有生命力的象征。
苏狸坐在那,像傻了一样似的,木讷的表情,不敢动,甚至连近在咫尺的手,也不敢牵上去。
心中除了痛意,还有满满的愤怒,生气,害怕……无数种情绪交织。
他为了救程云,连命都不要,凭什么呢?
苏狸看着他,想像从前一样生气的瞪他,拍他,捶打他。然后等着他跑过来,搂住她的腰,哄她,吻她。
可他安静极了,除了那微弱的生命体征之外,他与死人看不出什么差别,
苏狸心里忿忿地想:若是他醒不来了,她就改嫁,带着未来先生,到他墓碑面前请他喝喜酒,吃喜糖。
不是为了救程云,把自己命看得和程云一样重要,随时可以丢下她,是这样吗?周君成。
苏狸眼里嚯地冒出了水雾,水雾凝结成泪水,滴答滴答往下掉。
臭男人。
苏狸默默的哭成泪人,趴在他手边颤抖着肩,无助的像个被人丢弃的小兽抽噎着。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所有的担心、害怕、愤怒、难过……慢慢变为浓烈的谴责和不甘。
苏狸不知道哭了多久,甚至她感觉自己在床头边昏睡了一段时间,她坐起来,眼神的空洞在天亮来临前,有了一丝微茫的光。
许久,她站起来,往病房外面走。
孟青等在外面,看她出来,扶住了她瘦弱的双肩,“你放心,周家一定会尽全力医好君成的。”
医?
死了算了。
苏狸眉梢微挑,露出了淡漠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