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如星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裙,在狱卒的指引下,缓缓走下台阶。
天牢,乃是关押重刑犯之地,非罪大恶极之徒,还进不来这里。
狱卒有些忌惮地瞥了眼石如星腰间的凤令,道:“即便有方大人作保,姑娘也不可停留太久,一刻钟后必须离开。”
石如星点点头,塞给狱卒一锭银子,这才提着灯靠近关押石如月的牢房。
今日,若非有方策这层关系在,帮她打点,即便她手持凤令,也未必能进来。
因石如月身份与罪因都和其他犯人不一样,所以将她安排在了一个距其他牢房很远的位置。
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靠近石如月所在的位置,牢房中一团黑影似乎也听见声音,动了动。
将灯挂在牢房门口,石如星这才看清石如月如今的模样。
说是落魄狼狈都算轻的。
或许是得了方家,又或是秦王的吩咐,大理寺在对石如月用刑时,完全没手下留情,几乎是本着把人弄死的程度去的。
石如月此时蓬头垢面蜷成一团,身上的囚衣还带着深深浅浅的血迹,那一双曾经细若葱管、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十指肿胀、甲缝渗血的可怖模样。
她察觉到有人停在牢房门前,麻木地抬起头,看见的,是衣着光鲜的石如星。
这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石如星垂下眼,目光无悲无喜,平静地像一潭死水,不带任何感情地静静看着石如月。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石如月嘴唇一张一合,声音细若游丝。
“只有我来看你了。”石如星淡淡地说,“曾经疼宠你的父亲,在得知你被判凌迟之刑后,立刻上书陈情,与你划清界限。母亲……她恐怕也想明白,你压根就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至于你的血亲……都被你自己找人处理掉了吧?除了我,居然没人还惦记着你,多可悲?”
石如月冷笑,说话的力气似乎足了些,“你来这儿,就为了说这些?告诉你,所谓的血亲,我根本不在乎!至于你的父亲母亲……呵,他们不也是拿我作一个好用的联姻工具?从小到大,母亲眼里永远只有男人,父亲,哈,他不过是拿我的婚姻作登云梯罢了!”
一开始,她说自己不愿嫁秦王,石阆风出于自己的仕途考虑,不想站队,更不想站队秦王,所以欣然同意了石如月的无理要求,想到找人替嫁的法子。
可后来石阆风下狱,他们就又想到了秦王,即便牺牲石如月的幸福与婚姻,也要她去求秦王帮忙。
这时,涉及到石阆风的利益,他经秦王搭救,已经上了秦王的船,便又是无论如何都要石如月去嫁给秦王了。
石如星似乎看出她所思所想,勾起嘴角,悲悯道:“可是石家从未短你衣食,你本就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
石如月踉跄起身,死死抓住栏杆,布满血丝的腥红双眼瞪着石如星,咬牙切齿道:“你不过是一介乡野村妇,原本就该按我的计划,老老实实嫁给秦王,然后被他厌弃,最后凄惨死去——你凭什么?凭什么反而活得比我好?”
石如星有片刻晃神。
因为,这正是她上一世的经历。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石如月也重生了,或是有了前世记忆。
但看着石如月癫狂的模样,她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