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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6日晴

小元:

我已经在拉萨安顿下来,一切都好,勿念。

真没想到你和王译这么快就能修成正果,前段日子我自己的事qíng一团乱麻,也没有去细心体会你的变化,实在是我这个朋友做得不称职。这恐怕是一年多来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只是这次你们订婚我可能参加不了的,但结婚那天,不管怎样我也要来参加,我还没有当过伴娘,能做你的伴娘,恐怕我会兴奋过你这个新娘。小元,真的祝福你,祝福你和王译,看到你幸福,好像我也获得了幸福一样。那种苦涩的感觉围绕我身边太久了,但听到你订婚消息的时候,真的是我这段日子最快乐的时候。虽然和王译接触不多,但我感觉他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人,真为你们感到高兴。如果我的这段过往还有值得称道的地方,恐怕你的这段姻缘是唯一让人高兴的收获。

拉萨海拔3600米左右,从成都一路上来,下了飞机还觉得没有任何反应,但过了半天就觉得头晕脑胀,浑身无力,看来,高原反应还是有的。然后就昏天黑地睡了一整天,当地人说我刚刚入藏就能睡得着觉,说明体质不错,我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而不是因为之前我实在缺乏睡眠。

我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就在八角街附近,jiāo通方便,也算gān净整洁,你不用担心。在这竟然遇到故人,也可以算是故人吧,一个有过一面之缘,助我于危难之间的一个人。还记得在日本的最后一晚么,其实真是不愿意提起那个晚上,之后的日子,我好想也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那晚我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晚的我真是láng狈极了,还好遇到了这个好心人,他叫阿布,要是没有他,我可能买不起一张回国的机票。本以为就是一场萍水相逢,却没想到会在高原上再次遇到。他在拉萨经营一家手绘唐卡店,自己也是唐卡艺术家,店子在八角街不起眼的一角,但据说在业界却很有名,很多人慕名来求一张他亲自手绘的唐卡画,虽然价钱真的很不便宜,却还是一画难求。

我仔细看过他们画唐卡时候的场景,几个人在房间里各坐一角,安安静静的,那是一种心的安宁,甚至还有一个喇嘛,一个老喇嘛,他总是戴一副细细框架的圆片眼睛,慢慢描摹每一尊佛佗。阿布认出了我,也是我没有想到的,那晚的我那么láng狈,用失魂落魄来形容再不为过。后来他就问我有没有兴趣来学画唐卡,我很高兴有这个机会。

高原的阳光永远那么烈,如果不披上头巾遮阳,bào晒一会儿就会红了皮。6月份开始,高原即将进入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雨水充沛的话,高原糙甸上的糙和树很快就会绿起来。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安心,不远处的大昭寺真的是晨钟暮鼓,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会有远方来朝圣的人在门口开始磕长头,也算是长头吧,有的人在这已经磕了几个月了。我会学他们的样子,在钟鼓各响的时候去那磕头,藏式的,五体投地的,全身触摸大地,才会发现原来自己那么渺小。其他的时候,我会在阿布的店里学画唐卡,阿布不经常在店里,他总是很忙,有时候两三天也见不到他,老喇嘛倒是天天都会来画一会儿,他的那副金卡千佛图,很快就要完成了,有多光彩炫目,我的文字实在描述不出,等他大功告成,我一定要拍一张给你看看,保管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能是他看我太过làng费珍贵的纯金颜料和绿松石颜料,最后忍不住从最基本的卡玛,也就是唐卡基本绘画规则开始教我,老喇嘛说他没有名字,我叫他师傅的时候,他满脸的皱纹真的快要笑成一朵花。

画唐卡绝对不仅仅是艺术创作,这实在太像是在磨砺心灵了,或者说是磨砺灵魂,每尊佛陀的背后都有一长串的故事,喇嘛师傅让我开始学习描摹法器和景物,我在耐着xing子慢慢勾勒的时候,他就会在旁边用我几乎听不懂的汉语给我讲画里的故事,悠悠笃笃,讲不完没有关系,他说还有明天,还有明天。这个时候,我觉得心里真是从未有过的宁静,眼里耳里,只有佛。如果真有拯救,这到底是佛陀怜悲?还是自我救赎?

到拉萨快半个月了,我的高原头痛病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是gān燥,gān燥得鼻子还是天天出血,阿布偶尔看到我鼻子突然冒血,也会打趣着说虽然他们不吃内脏,但可以考虑为我加菜水煮猪肝一碟。我很感激他,感激这里遇到的所有人。

再往后,等牧区的山再绿一点以后,我就准备往藏区深处走走,那曲、山南、日喀则,都想去看看,阿里估计太过坚信,不知能不能有幸前往。到那时候,再告诉你吧。

店里最后一个驻店画师收起画笔颜料的时候,杨沫才把手里的这封电邮写完,拉萨网络畅通,点击发送成功,不觉肩头有些微微酸痛。

这么晚了,你才回拉萨?阿布这个时候出现在店里,让杨沫有点惊讶,再仔细看他,松软随意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很显身形,藏族人特有的深刻五官在他脸上一览无遗,高于一般藏族汉子的身材却也健硕,从背后看去,虽然要瘦削一些,但若不是那个艺术味十足的发髻,换套正装仿佛就是那个人挺拔的身形,怔忡间就有点失神。

过两天日喀则有个中尼互市展会,我会过去几天,你要有兴趣,可以一起去。阿布走过来看了看杨沫描摹练习了一天的法器,又笑着说到:有进步,悟xing不错,最起码不会看不出是人是物了。

杨沫脸上一红,才抬起头说到:太好了,一直想先去后藏地区看看,跟着你的车,更放心了。

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来锁门。杨沫手上忙着收拾画具,笑着对阿布说。

我来打烊吧,你别太晚回去,这段时间游客多起来了,一个人注意安全。阿布语气温和却不过分亲热,又看了一眼杨沫笃定说到,就走去看几个画师白天的画画进展。杨沫点点头,也不再客气,临出门前许是想起什么,又问到:我看街头玛吉阿米的生意好得很,今天一天就有好几拨人来问路,那的藏餐怎么样?

阿布回过头看看杨沫,轻笑着说到:那里早已是青海人经营了,都是迎合老外口味,你要真想吃,等到了日喀则带你去个地方。

杨沫看着他微笑的眉眼,点点头,再没说什么,就出了店里。

等杨沫有些走远了,阿布才转身走出店里,眼睛却在人群中找那个背影。不同于那个雪夜一头如云秀发沾满雪花的落寞女子,此时杨沫却是剃度三千烦恼丝,晚归回去的时候披裹一围颜色甚是深沉的披肩,在这个有夜色些浓重的夜,真的让阿布有些难以寻摸。阿布循着那抹深沉,直到她消失在街角那头,在回过神来。走进店里径直转到杨沫白天画的画板前,几天工夫毕竟功力尚浅,阿布说得没错,画板上也只能依稀看出是个器物而已,阿布轻手抚过,嘴角却微微扬起了细小的弧度。

王译和汤小元的订婚礼放在京郊的一处私人会所举行,的确如王译所言,内部小型聚会,都是一些特铁的哥们朋友。蒋东林如约而至的时候,昨晚宿醉未醒,头还有些绞痛。王译看到他就迎了上来,拍着他的肩头调侃到:老哥,你不用在我大喜日子也抢我风头吧,整得比我这个主角还帅,等我真当新郎倌那天,我可不敢找你当伴郎了。

蒋东林笑得苍白,一份贺礼还是放到王译手里:怎么说我也算你们的媒人,你欠我一顿大酒。

媒人是没错,但是两个,哥,我等着请你们俩一起喝。王译还是笑着说到,但言谈间却没有了刚才的戏谑。蒋东林听他如此说着,看了他一眼,笑容再也挤不出了,不再说话。

哥,小元倔得很,我为这和她这段时间没少吵架,死活不肯说杨沫的下落,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撬开她的嘴。王译看蒋东林沉默不语,终究忍不住,收起笑容颇认真地说到。

蒋东林拍拍王译的肩膀,苦笑了下,你的大喜日子,咱们不说那些了。

呵,这不是蒋总么,您这么位高权重的人,也赏脸参加我们这种小聚会?千万不要误了您的大事。

汤小元人未到声先至,远远看到王译和蒋东林咬了半天耳朵,早按奈不住,走了过来。

小元!王译看汤小元对蒋东林不善,不禁着急阻止。

怎么?我说得不对啊?蒋总忙的都是大事,要应酬的也都是大人物,不是这家领导千金,恐怕就是那家老总闺秀,有时间赏这个脸,我担当不起。

你行了啊,东哥是我大哥,你有数一点。王译看汤小元颇不给面子,对着蒋东林出言不逊,火头就有点往上吊。

他是你大哥,可不是我大哥。行,那蒋总你就好好在这多喝几杯吧。汤小元看王译面色不虞,没有继续说下去,最后一句话却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蒋东林始终没有接话,看汤小元自个儿走远了,拍拍王译肩头说到:今天是你大好日子,别为了我惹得你新娘子不开心,礼我送到了,我先走了,你好好庆祝。

别,东哥,你别理她,她就那脾气,杨沫是她多年姐们儿,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为了杨沫她在家也抹过好多次泪。你别理她,我就不能惯坏她那倔脾气,你一定要留下来,就多喝几杯,怎么也是我的喜酒。王译说着,就拉着蒋东林往里走去。

人虽不多,却因为都是很亲近的哥们朋友,这场小型订婚宴也办得热热闹闹。汤小元充分发挥她天生外向自来熟的个xing,最后竟是满场飞,个个敬酒,直喝了个大关公脸,也算开创了新娘界的新河。

许是沾惹了一些订婚宴的喜庆,蒋东林应付周围来往嬉闹的朋友间,也不觉多喝了几杯,水果酒喝着清淡甜涩,多了竟也上头。

蒋东林手拿着一杯酒就躲过了朋友的环绕,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中央舞池边新郎正在众人的嬉笑怂恿中不肯拉新娘入池跳舞,直说自己舞技不佳,实不敢当众献丑。却不想新娘实在太过大胆,看新làng忸怩间早一把拖过王译就入了舞池,一个pose摆出来,周围亲朋好友口哨声就大作起来。

王伟在蒋东林身边坐定,却把他手里的酒杯夺下:少喝一点,最近听说你晚上没少出去喝酒,大家都说你蒋大少重出江湖啊。

只是不带妞出场了,呵。蒋东林拍拍空着的手,颇有点自嘲地笑笑说到。

呵,听说了,回来没几天,你的大名却是没少听,说你也不找妞,偶尔找个陪的也不带出场,就是喝酒,gān嘛,身体不要了啊?还是因为那女孩子?杨沫?听说她离开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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