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蒿正在批奏折,察知她回来,头也不抬道:“你怎么这个时间入宫?”
兰汀垂头禀道:“昨夜长公主和暗渊没有回府,在醉春楼逗留了一夜。”
“醉春楼?”越蒿笔一顿,“什么地方?”
兰汀道:“是一处寻欢作乐的地方。长公主和暗渊在后院的小楼里,属下赶到的时候,屋里还残留有淡淡的合欢药味道,暗渊长袍脱扔在外面,衣裳破碎,衣衫不整,脸色不大好看,长公主头发也没有梳,瞧着倒是很开心。”
越蒿道:“你的意思是,小朝歌在醉春楼那种野地方要了他?”
兰汀欲言又止,道:“属下……属下不知。”
“不知?”越蒿彻底搁下笔,“不是让你时时刻刻跟着他,你怎么会不知?”
兰汀抿了抿唇:“属下,跟丢了。他似乎有意甩开属下。”
一片寂静席卷了整座殿宇,金兽炉里的烟雾袅袅而起,气氛开始压抑。
越蒿看着奏折上的朱笔御批,启唇问道:“有意?”
他的声音里渗透着危险,仿佛一条紧绷的丝弦,下一刻就要绷断开。
兰汀承受着这灭顶的压力,垂着头,补充道:“今辰他去了城外,祭了岳家死去的岳若柳,期间伏虎岗守陵人给他送了水喝,然后他就回到樊楼,和长公主一起用了晚膳。晚膳后,两人就上街了,属下……属下就是在他们上街的时候跟丢的。”
办事不力。
越蒿深深看了她一眼。
自打许多年前救了她的命,她便成了他最忠诚的狗,事情没做成,也从来不会找借口,想来说的都是实情。
“昨夜是十五,没有宵禁,街上人多,跟丢不怪你。你下去吧,朕今晚出宫去趟郢陶府,瞧瞧小朝歌受惊了没有,顺便——若是小朝歌还不让他受受皮肉之痛,朕有的是法子把他弄回来。”
兰汀垂头称是,起身的时候,她悄无声息地瞄了上位者一眼。
她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这么恨暗渊,非要暗渊日日见血才肯放过。这原也不是她该过问的事情,可眼下主子似乎为了把暗渊锁回暗室,要打破他和长公主这么些年维持的平衡了。暗渊这个人身上,究竟有什么力量?眼看着就要让苦苦经营的关系分崩离析?
她垂下眼,埋头告退,消失在空旷的殿宇之中。
殿外,岳贵妃听见了所有对话。
她全身发软,轻轻靠在门上,拎着食盒的手止不住颤抖——
她让若柳找去刺杀越朝歌的那个人,竟然是陛下一直牢牢握在手心里的暗渊?所以陛下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她动用了他的人,才杀了岳家阖府上下,警告于她吗?还是,陛下只是在为越朝歌鸣不平?
她一边想,一边后怕,又一边难以抑制地升起对越朝歌的怨恨。凭什么同为女子,越朝歌就享有富贵和尊崇,还有那么多男人围着她转,陛下甚至都、都不舍得动她!
岳贵妃噙着眼泪,抬手把原本就立得很高的衣领再度拉高了些,掩住衣裳下斑驳的伤痕。她直起身,望天眨了眨眼,抬手擦了擦,这才提着食盒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