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着,越萧知晓她的身份以后,或能从他脸上窥见一丝悔色,听他致歉的声音。毕竟对越萧来说,当前大局,若是没有十万潘军助一臂之力,大事恐怕难成。
没想到越萧率先知晓了她的身份,脸色一如既往沉似深海:“穆小将军,十四州兵马会,后日见。”
穆西岚流露出惊愕的神色,抬眼看,那张俊脸上,眸底仍旧慄冽,寒声砭人肌骨。
越朝歌站在高处,把一切尽收眼底,包括穆西岚目光中无意走漏的,对越萧的激赏。
穆西岚个子不矮,可能比越朝歌高出些许,身段虽不如越朝歌绝美有致,线条却也均匀流畅,不失利落。她一身红衣站在玄衣猎猎的越萧身前,诡异地碰撞出契合感。
越朝歌多看了穆西岚一眼。
穆西岚红衣寒刀,眼神狷傲,那张脸上笑意狂野,野性的张扬和越朝歌所认识的越萧是那么相像。若非越萧喜怒不形于色,两人只怕越发璧合。
越萧的脸被盛放的赤伞挡住,越朝歌看不见他此时是什么神色。莫名地,越朝歌心头微微不爽,仿佛有什么绵软的东西堆堆叠叠压落下来,不那么来势汹汹,却足够惹人不快。
“碧禾,换身衣服,我们回去。”
越朝歌同船舷上的碧禾说道。
她的声音原本就是尾音微扬的,此情此景下,她略有不悦,语气也就短促硬戗了些。
越朝歌顺着画舫的花梯下到一层,刚要同碧禾避入舫中换衣服,船舷上的绯儿眼疾手快,慌忙蹭了过来:“菩萨娘子救我!”
绯儿眼尖,擅长见风使舵,见穆西岚被越萧制下,越萧又颇听越朝歌的话,一时便认准了越朝歌,打算借着她的力,同穆西岚一斗到底。
只是绯儿没想到的是,越朝歌又是何许人也,在骊京时,那些朝野群臣都要剃了她的骨煲汤喝的日子里,时不时便有那么几出后宅闹剧闹到她跟前,要她裁断。她若是有一点不公,群臣便有更充足的理由对她口诛笔伐,越蒿帮她压下一次,她便欠越蒿一次人情。
越蒿的人情不是那么好欠的,代价常常是某某臣子阖族的性命。越朝歌欠了一次两次,就不想欠第三次,对后宅琐事也上了些心。
绯儿虽是世家大妾,可比起骊京诡谲的后宅风云来说,还是太嫩了些。她若是有些眼力见也就罢了,偏偏看不出越朝歌的不痛快,并非是因为穆西岚对她横刀,就这,竟也想借力除患。
绯儿呜呜咽咽,“菩萨,看我一眼吧,绯儿的命都在您手上了啊!潘家恃兵凌弱,苍天无眼!”
这样的话术,分明是用她的一条命,来架着越朝歌帮她。
越朝歌心里不耐极了,脚步倏然一顿,勾唇,“呵,都是千年的狐狸,同我装什么聊斋。”
碧禾见状,知道她要发作起来。
果不其然,越朝歌转过身,加深唇角的笑意,面带嘲讽:“人人都有难处,原本该杀的是那个没担当、明面上骄纵着你却事事靠你出头的男人。可你既然自己找上门来,那本菩萨就告诉你,救你的是我贴身的丫头,你一上来是拜谁的山门,喊谁菩萨?自打我这小丫头救起你来,你一句谢话未说,就来扯我衣裙。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是什么菩萨,我是个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