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了下眉,动了动被谢商拉着的那只手腕。
谢商察觉到,带她走到没人没车的墙边,停下来,查看她的手。她左边手腕上有一小块淤青。
“怎么弄的?”
温长龄一语带过:“不小心摔了一下。”
谷易欢这个人爱夸张,艺术加工了殡仪馆的那一段。
谢商没听完,从香水展上离开。他一直在等,等温长龄给他打个电话,但是她没有。如果他不联系温长龄,她好像不会主动给他电话。
她很独,她并不那么需要他。
“温长龄。”
温长龄很久没听到谢商这么叫过她。
他穿着正装,瞳孔在阳光下面,黄琥珀色会更加明显,他是典型的气质大于五官,眉眼里只要有稍微的变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会不一样,少一分优雅从容的松弛感,他身上的强势就会显露无疑。
“对你来说,我是你什么人?”
温长龄不懂他突然变化的情绪,回答:“男朋友。”
“你有把我当成你男朋友吗?”
所以,这是在责怪她?
她没说话。
“为什么不说你去了郑家的灵堂?为什么不说是郑律华伤到了你。”
为什么要说?
温长龄不懂:“这不是什么大事。”
谢商平时对她有求必应,很少如此,一句不让:“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大事?”
这个问题,温长龄又回答不了。
“你连小事都不愿意和我说,会和我说大事吗?”谢商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不要过激,要对温小姐冷静,要有耐心,他尽量把语调和情绪调整到平常,“你总是不告诉我你的行程,不告诉我你要去见什么人、做什么事。”
总是让我一直等。
温长龄把被他牵着的手抽走,她在殡仪馆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压不住心里的烦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没有分享欲,她讨厌被窥探,她有很多秘密。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小白兔,她有一身的刺:“跟你交往之前我就是这样的,你如果接受不了,就不应该跟我开始。”
一个不温不火,一个患得患失。
这就是矛盾,感情不对等。
谢商沉默了很久,语气放软:“我们不要吵架。”
温长龄嗯了声:“我先回去。”
谢商走在她后面,好几次抬起手,却没有碰到她。
他们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上次用剩的药放在了哪里?他居然想不起来,他的好记性被温长龄三言两语弄没了。
“咣!”
抽屉拉得太用力,整个被抽出,里面的药酒瓶子摔碎在地上。
药酒的味道瞬间填满了整个屋子,味道刺鼻,能让人的嗅觉一瞬间麻木。
谢商停下所有动作,失神地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很久。
谢商走过去接听。
“你怎么突然离场了?”
四点到八点,午渡在美术馆办香水展。
谢商作为高级调香师,这个点应该在美术馆现场。因为谷易欢的一通电话,他打乱了所有行程。
“突然有点事。”
贺冬洲听得出谢商情绪不太对:“你还过不过来?”
“晚点再过去。”
谢商挂了电话,打给谷开云:“开云,你在不在医馆?”
“在。”
“我现在过去。”
谢商拿起车钥匙,突然想起了前两日。
他和温长龄说:“你后天休假,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温小姐当时在给她的钩吻修枝、浇水。
“什么地方?”
“午渡的香水展。”
“在哪里办?”
“帝都艺术馆。”
谢商很少参加公开的活动,这次贺冬洲问他去不去,他当时想到了温长龄,想带她去,想让他的朋友、同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见一见他的温小姐。
“会有很多媒体吗?”
“嗯。”谢商说,“你如果不想露脸,我不会让他们发你的照片。”甚至,不让媒体去都可以,他无所谓,全部都可以迁就温长龄。
她仔细剪掉越长越乱的杂枝:“我不去了。”她说,“我不懂香水,也不懂艺术。”
可是温小姐,我是在邀请你,进入我的圈子。
谢商当时回答的是:“嗯,不想去就算了。”
谢商先去了谷开云那边,快七点才到美术馆。
谢商不爱应酬,香水展是贺冬洲在安排,馆外的草地上人没那么多,比里面安静。陈列都外包给了美术馆,灯光布置得很好,光线打在陈列台的香水瓶上,形状各异的瓶子把形状各异的影子投在地上、墙上。
没有多少人知道谢商就是午渡的高级调香师,他也乐得清闲,找了个人少的地上,静坐着。
他需要想一些事情。
他忍不住想温长龄。
总有人喜欢问他的香水有什么故事,为什么别人仿照不了。
事实是,没有故事,他只是有天赋而已,凭借良好的嗅觉、良好的感知能力、审美,还有对市场的把控,随便调的。
他不会把自己的故事制作成商品,他的故事要给个别的人收藏。
比如他的温长龄小姐。
“谢总。”
有人来扰清净。
谢商点了一下头,没什么交谈的兴致。
男人领着一个女孩过来:“这是我们公司的艺人。”男人拍了一下女孩的肩,“颜颜,还不敬谢总一杯。”
女孩是演员,应该挺红的。
苏南枝的电影《3913》里,就有她参演。
“谢总,我敬您。”
旁边的桌子上就有酒。
谢商没有起身,这样坐着不礼貌,但是今晚,他没有丝毫闲心去应付不相干的人:“我开车,不喝酒。”
女孩也识趣,笑得大方:“我喝就行,谢总您随意。”
谢商在看一个瓶子。
午渡的香水瓶不是他设计的,瓶子有专门的设计师,是贺冬洲高价从国外挖来的。这位设计师的风格很大胆,也很费钱,他能在一个瓶子上镶一整块宝石。今天展览上展示的都是限量款,或者是绝款,绝款只会生产一个瓶子,有很高的收藏意义,有些瓶子的造价能高得离谱。
贺冬洲是个十足的奸商,有最敏锐的商业嗅觉:“贵才会有人趋之若鹜,便宜了就配不上她们的身价了。”
那个瓶子形状像一只刺猬,刺猬的肚子有宝石,除此之外都是刺。
谢商想到了温长龄。
男人给身边的女孩使了个眼色,女孩上前:“谢总。”
谢商起身:“两位请便。”
他带走了那只刺猬香水瓶。
不会有人拦他,午渡是很纯粹的私人产业,这个展会上的所有东西都归谢商和贺冬洲本人。
谢商找了块草坪,点了根烟,咬着,把手里的瓶子翻来覆去地看,刺猬真的扎手。
烟是他在来的路上买的。
“先生,”美术馆的工作人员过来提醒,“这里不能抽烟。”
今天还真是什么都不如他的意。
“抱歉。”
谢商把烟摁掉,扔进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