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阵纹如屏障倒扣,为北境长城撑开一片无垢领域。
而在倒扣阵纹之外,涂抹了无数层血与骨。
白帝的永堕军团,已将长城境外,染化为一片炼狱。
……
……
“佛门,地藏!”
伴随着一道声音响起,砰砰砰的骸骨爆破之音旋即炸开,在血染炼狱中,一袭青衫单手立掌,踩住整片大地。
这一刹,云雀化为清扫众生业障的地藏王菩萨。
巨大法相拔地而起,三头六臂,攥拢那杆巨大摧魂幡,要将那杆大幡拔离地面,使北境长城众生脱离苦海。
也正是这一刹。
金乌大圣动了。
黑金衣衫的童子眼神冰冷,化为一缕疾光,瞬间掠下,“咚”的一声,如金铁撞击,迸发出一道雷鸣之音!
金乌踩在大幡杆顶,以坠千斤之势,压住地藏菩萨。
“堂堂佛门捻火菩萨,将军府竟遣你来拔幡?”金乌冷笑一声,道:“是那沉渊怕死了么?”
摧魂幡立在这里,是为了等候沉渊入杀。
涅槃不至圆满,若敢尝试拔幡,便只有死路一条。
金乌此言,可谓诛心之语。
青衫僧人不为所动,他依旧是单掌立于胸前的平静姿势,轻声道:“拔魔除恶,本就为佛门之旨。”
更何况……他乃地藏菩萨!
此地,实在太脏,入眼满是污垢。
云雀眼中的慈悲,宽容,从踏出天外天阵纹的那一刻,便缓缓消散。
他望向金乌大圣,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意。
金衫变黑衫……这位涅槃圆满的妖族大圣,身上妖气已不纯粹,显然是向影子出卖了灵魂,来攫取更加强大的力量。
“我佛慈悲……”
云雀低低念了一声佛号,背后地藏王菩萨挪出一只手,同样垂掌胸前,轮转捻动愿力佛珠。
青衫僧人抬头,直视金乌,淡淡道:
“今日,小僧不仅要拔幡,还要渡施主。”
踩在摧魂幡上的黑衫童子,闻言之后忍不住笑了。
“渡我?怎么个渡法?”
东妖域其实与佛门大有渊源。
当年大隋开国之前,佛门曾有一段时日无比鼎盛,据说金翅大鹏鸟便是灵山佛祖的掌中灵兽,只是后来以世间极速,逃出南方天下,去往倒悬海的另外一边……然后才慢慢有了今日。
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其实不难发现……两者之间,关系紧密。
白帝的芥子山,芥子二字,便来源于“须臾纳于芥子”,这句话便出自佛门。
更不用说那与琉璃盏如出一辙的收养神魂,复苏死念之术。
早就听闻灵山诸法的金乌,不屑一顾,讥讽笑道:“这位菩萨,是要为我诵经,劝我放下么?”
青衫僧人摇了摇头。
“众生可救,而你无救。”
永堕之人,该怎么渡?
云雀捋起袖子,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超度。”
金光炸开,摧魂幡被地藏菩萨猛地拔离地面,踩在大幡杆顶的金乌神情陡然阴沉,他双足发力,硬生生将那杆拔地而出的幡旗重新压下,凿回地面。
飞沙走石之间,围绕青衫僧人的狮虎,妖兽,还有永堕扭曲不成形态的人类,俱是嘶吼着扑了上来。
它们拥有不死之躯。
寂灭,便是新生。
青衫僧人垂落的那枚手掌,始终缩在袖内,此刻轻轻拈指,暗自掐了一个没有人看见的手印。
以他足底为圆心,十丈范围,不大不小,一缕金线荡漾开来。
这缕金线看起来极其纯粹,无比炫美,但真正扩散,只有一瞬,这是一根真真正正由“神力”凝聚的丝线——
或者说,这是灵山浮屠古窟积攒无数年,最精纯的愿力。
只一瞬。
金线切割掠过方圆十丈,数十位扑杀而来的永堕生灵,如同铁线从豆腐中间抹过,没有一丝一毫的阻拦,凝滞。
哗啦啦——
极其血腥的画面,出现在青衫僧人的三尺之外,十丈之内。
金线切割之处,血肉横飞,隐约可见,一缕漆黑的烟气,从切割横面之处飘溢而出,被金线牵扯刮走,在飘掠平移的过程之中就此抹灭——
金线所杀之生灵,不得复生。
彻彻底底的神形俱灭。
看到这一幕的黑衫童子,眼神猛地收缩,这青衫僧人所展露而出的杀力……属实超过了他的预料。
能杀不可杀之物?
在他印象中……能做到这一件事的,似乎只有宁奕。
“你应该也知道吧?地藏王菩萨,镇压地狱万鬼邪念,那里关押的,都是无法死去的已死之人。”
青衫僧人轻声开口,道:“所以……被我亲手抹除的性命,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死去’,白帝的复生法也好,你所皈依的邪术也罢,都救不了你。”
僧人开始前进。
巨大法相,保持着六条手臂攥拢大幡的姿态,开始推行这万钧大旗。
轰隆隆隆——
大地震颤。
每一步踏出,云雀身旁便有一圈金线荡开,这些杀不死的永堕生灵,但凡被金线扫中,便如同被砍瓜切菜一般撕扯粉碎,断肢残臂抛飞,而这一次与先前不同……它们将再也无法站起来。
一缕金线,贴着金乌面颊划过。
金衫童子从大幡之上跃起,贴地而掠,数十道纤细金线噼里啪啦切斩而出,将数十丈天地切砍地血肉模糊。
金乌大圣最后一拳与一轮金线对撼,“嗡”的一声,对撼那一刻,脑海中被硬生生塞入了一尊地藏菩萨的对视观想神念图,从肉体到灵魂,都被深深震撼了一刹——
这就是那些死去的生灵,最后一刹所经历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