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下了chuáng,伸开双臂慢慢抱着她:佳期,我以后再不说了。
她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阮正东,你欺侮人,你怎么这样欺侮我揪着他的衣襟,手指扭曲难以抑制的战栗:你怎么可以这样欺侮我,你骗我,你让我相信。你把我骗到这种地步,你却要撇下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答应过我,什么时候都不再离开我,可是你骗我。你骗我。
他抱着她,慢慢哄着她:我不说了,我以后再不说了,我错了。我再不说了。
她紧紧抓着他,她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紧紧抓着他。如果可以,就这样抓着他。
她知道自己不该哭,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压抑几乎在崩溃的边缘。一直是这样,从来就是这样,太好的东西,她永远都留不住。
不管是什么。
不管是相依为命的父亲,还是孟和平,到了如今,她将更彻底的失去一个人。
她一直以为,无法再开始,可是等她醒悟,一切却早已经开始。
而她挣不开,逃不掉,眼睁睁看着,只是千刀万剐,身受这世上最可怕的凌迟。
他用手指拭她脸上的眼泪,她的身体还在剧烈的颤抖着,深深的低着脸,不肯抬起头来,让他看见自己的泪痕。
他说:佳期,别哭了,是过年呢。
他说:我想要你陪我,就我们两个人。
佳期一整天陪着他。
两个人在家里看电影。
《theenglishpatient》
当背景音乐响起,钢琴沉重而悸动,jiāo响乐骤然爆发出qíng感的喷薄。
在落日如金的沙漠里,摇摇晃晃的飞机终于出现在视线里,沙发里的佳期靠在阮正东的肩头,不知不觉已经淌下眼泪。
他只是将纸巾盒递给她。
她含泪笑着,说:越来越没出息了,看部电影也会哭。
他还是很轻松:早知道就看喜剧了,《河东狮吼》就挺好的。
佳期说:那片子太老了,都是好几年前的了,我要看《满城尽带huáng金甲》,这片子圣诞节前上映的时候错过了档期,我都没看到。
他说:那片子不是喜剧啊。
她说:花了三亿拍出来还不是喜剧啊?那中国大片真的没救了。
引得他笑。
他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全都舒展开来。容颜清减,但依旧风流倜傥。
晚上佳期自己开车送他回医院。
已经快要下高架了,他忽然说:我们在外面吃晚饭吧,医院的菜实在太难吃了。
她说:可是我们答应俞院长,要按时返院的啊。
只是迟几个小时嘛,让我再吃顿好的吧,今天是新年第一天,你总不能让我饿着呆在医院里吧。
她拗不过他,只得问:那我们去哪儿吃饭?
他想了一想,说:金茂俱乐部。
那么远,还在浦东,得过江。
而且又贵得要命,上次和周静安出差来上海,结果慷慨的客户请她们在金茂俱乐部吃过一次饭。光是上到餐厅位于的第86楼就换乘了三部电梯,走过迷宫似的通道,幸得有专门的服务生领路。
事后,周静安说:下回谁要是再请我在那里吃饭,我立马要求折现金给我得了。
佳期陪着阮正东上楼,他现在走路很慢,可是她不敢搀他,只好装作挽着他的手,慢慢的陪着他走。
可是气氛很好,餐厅里弧形通透的落地观景玻璃,视野开阔。傍晚时分,窗外整个上海几乎尽收眼底,高楼林立的万丈红尘,而远处暮色沉沉,天地辽阔。
身在这样高处的琼楼玉宇,只是俯瞰众生。
招牌菜水晶虾仁吃口一流,海鲜汤极鲜,水果拼盘更是食色动人,在盘底gān冰的缕缕白烟下,每片水果都晶莹剔透似艺术品。
阮正东似乎胃口不错,吃得很香,他有很多天没有这样吃过东西了。他对佳期说:这里以前是会员制,十分安静,现在客人好似多了些。虽然这里的菜式一直寻常,可是风景好。
佳期说:买椟还珠。
他微笑:谁叫我偏偏不喜欢那颗珠子,而是喜欢那只盒子呢。
佳期没有说话,他忽然说:我还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你。
她说:你给我的已经太多了,我不想要什么了。
他微笑向她伸出手:跟我来。
有人在餐厅外等侯他们,阮正东向她介绍,原来是酒店的公关部经理王先生。
那位王先生引着他们搭乘员工电梯上楼,然后穿过嘈杂低矮的机房,阮正东相当吃力的慢慢走着,可是他尽量走得很稳,只是沉重的呼吸。佳期心里难受,却只能放慢脚步,根本不敢伸手搀扶他。
他们走得很慢,短短的路程,却走了很久才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