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人看完,便摇了下头,又叹了口气。心想,我现在混成什么样了?原先的好哥们,都变成了长辈,怎么越老辈分越小了呢?
邢浩仁那两个眯缝在一起的肿眼泡子,正努力地把眼睛睁大看着鬼人,等着他发话。邢浩仁走时,单喆对他是千叮咛万嘱咐,你想方设法,一定让鬼人跟着去。他若不去,物资指定运不过一夫岭。我因有重大的买卖要到京城里去做,现在忙得很,顾及不了这一夫岭的事。冷水沟的外掌柜龚嵩,已被我临时调往应龙州,去讨要一些陈年旧债,估计一两个月回不去。为了咱们的买卖,你这次就是跪下磕头,也要把他给磕去。没有他那威慑力,洪天炮是不会买账的……
实际消息极为灵通的鬼人,早就知道那龚嵩去应龙州之事,什么事都别想瞒过他。他看到邢浩仁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盯着他,就故意说道:“你们的外掌柜龚嵩,他与洪天炮较为熟悉。单大掌柜的何必舍近求远,叫你来找我呢?”
原本就忐忑不安,担心这事能不能办成的邢浩仁,让鬼人这么一说,一下子就慌了神,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掌柜的,你……听我说,我家那外掌柜龚嵩,他……他……”
鬼人皮面罩下那只独眼,带着数分不屑之态的目光,扫过邢浩仁的脸后看向远方,随即开口,将话打断:“他怎么了?难道死了不成?”
话有些冷酷无情,令寒风中的邢浩仁,那原本就发冷的身体,不由颤抖了一下,赶紧接话说道:“没……没,他让单大掌柜的,临时调到应龙州去催要债务。”
鬼人给人办事,那是用银子说话。他不想啰嗦下去,就抬手向邢浩仁做了一个手势,并简洁地说道:“这个数!”
邢浩仁虽然人称为‘大迷糊’,但买卖上可不迷糊,绝对是一把好手,看到出价后,赶紧伸手在空中也还了一个手势,诚心地说道:“我给你这个数!”
手指显示出这个价码,让鬼人的内心感到满足,轻轻点了一下头,嘴里说道:“行,够意思!你们运货队先走着,我随后就到。”
“好,我马上回源江城,叫他们立刻出发。我就不去了,免得那洪天炮找我的麻烦。”邢浩仁高兴了,真是谢天谢地,没费多少口舌,鬼人就答应了。他赶紧转身,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手套,向那匹因草料诱惑,跑到草垛边上的枣红马快步走去,随即就骑上马背,奔源江城而去。边走边想到,该死的洪天炮,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去年差点让你给废了。嘿嘿!今年哥哥我不去,给你请去一尊神,有本事你踢他两脚试试!哈哈……
鬼人来到居住的杂物间,把身上的皮衣扣紧,将那封信烧掉,拿了几件衣服及所需品。当看到那个白羽情给他缝制的黑皮面罩时,也拿起来,放在自己的皮口袋里。然后,他将皮口袋斜背在背上,在前面系结牢固。他又拿起前几天从炕洞子里挖出来的两样物品,缓步走到院子里,对还在反复演练啸龙十六式的丰明烨说道:“备马,我要出去。”
丰明烨不敢怠慢,把招式一停,赶紧向马棚跑去。一番忙活后,将鞍、镫备好,牵着鬼人那匹黑马走到鬼人面前,将缰绳递给他。随口提醒道:“师父,您出去,别忘了回来娶师娘。”
鬼人摇着头,那黑皮面罩也跟着左右地摆动。他用那独眼看着丰明烨,眼光里流露出些许的柔情,并把手中那两样东西也一起递给他。然后用期待的语气对他说道:“我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你,望你不辱使命。”鬼人看到丰明烨与自己年轻时很相像,有一种超脱的常人之情在牵连着两个人。鬼人之所以做出此决定,是经过千思万考的,是想对他重点加以培养。至于他能不能看得懂,看不懂,让他自己先去思悟。等自己回来后,再看情况是否与他交底细解。关于这嫁娶之事,此次出去至少也要二十多天,已经是来不及了。他想让丰明烨明白,于是,又接着说道:“我事多,也可能一二个月后回来。”
丰明烨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师娘白羽情,至于那两样东西,并没有引起他多大的兴趣,只是顺手接了过来,权当代为师父保管着。一听师父说出去一二个月后回来,那原定的婚期就在眼前,这怎么办?他非常焦急地说道:“那可不行?你不回来,谁去接师娘?”
“啰哩啰嗦!你!你去!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了,看着办!”鬼人说着就纵身上马,又感觉着哪一点地方有些不妥?略一想,噢!银子!他将手伸进怀里,从怀中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随着一声:“给!”那锭银子就划了一个弧线,旋抛到丰明烨面前。
丰明烨用了刚刚学到的老龙探爪,那锭银子就捏在他的手指中。马上就问鬼人:“这是雇轿子的钱?”
“雇什么轿子?在家里等着就行了,她愿意来,自己就来了。”鬼人不想和丰明烨多说,就催马向小路上走……
丰明烨仍在背后追问着:“这房子修不修……”
鬼人也不作回答,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刻时,那个黑点就消失在一片白色雪野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