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
但对从小在牧场当中长大,和牛羊玩耍角力,时不时要放到宰杀一些大羊,甚至是牛犊的娅咪来说,眼前的这个汉人婢女确实是太过于瘦弱了一些。
牧场当中的精壮男子,多数都可以直接放倒一头牛。
角力摔跤,原本就是草原大漠当中对付牛羊演化出来的技能。
要是汉人的将军也是这么的瘦弱的话……
一名穿着华丽的女子,带着四名侍女走了过来。
一阵香风迎面扑来。
让娅咪都想要打喷嚏。
娅咪的鼻子皱了皱,连带着脸上的些许高原雀斑也一起微微动了一下。陇右基本上接近西域了,平日里面日照很多,再加上大汉可是没有什么防晒霜,所以基本上都会有这样的问题,也使得娅咪和汉人女子的皮肤颜色,基本上来说是差别挺大的。
汉人真喜欢香。
各种香味,衣服上的桂花香,还有沐浴的时候放的花瓣……
这个人打扮与之前跟在娅咪身边的几个汉人婢女都不同,身上的衣裳也多了一些彩绣辉煌,像是什么鸟,在她头上还戴着金色髻子,在阳光之下闪耀着。衣裳浅灰色,但是在裙边有豆绿色的装饰,在腰间还系着一条红色的绳索,挂着一枚玉佩。脸上应该是涂了不少的粉,白得有些像是被放干了血的羊皮,嘴唇涂得红红的,就像是刚刚才吃了生肉。
那名中年女子上下打量了几眼娅咪,便是立刻叽叽咕咕的说出了一大堆的汉语。
娅咪能听得懂一部分的汉语,但那些一则要比较简单,另外还需要对方说得比较慢一些,像是现在这样叽叽咕咕一大堆的,往往只听懂了其中两三个词语,然后就被后面的句子冲没了,再然后前面的词语也支离破碎起来,拼凑不出完整的意思,往往到了最后只剩下最后一句的大概印象。
中年的女子气势很足,指手画脚的,娅咪冷眼看着,心中琢磨着即便这个家伙就是那个汉人将军的妻妾,真要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少不得让她知道大漠草原上什么花儿最红!
但是,似乎这个中年的女子并非是对着自己来的,在她的叫喊之下,又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面小跑出来了几个捧着漆盘的小丫鬟,还有连个上前来,轻轻扯着自己的衣袖,似乎是想要然给自己跟着她们走。
干哈?
娅咪转头看着扯自己衣袖的小丫鬟。
小丫鬟睁着一双纯净的眼眸,手上微微用力拉扯,就像是自己家里面养的哪只小狗,在想要拉扯自己去哪个地方……
娅咪原本不想动弹的,但是看着两个小丫鬟简单纯真的眼眸,便是微微叹口气,然后顺着小丫鬟拉扯的力道往旁边的房间里面走。
进了房间,娅咪不由得头疼了起来。
在房间中间的屏风后面,露出了一个大木桶,装满了热水,上面还有些花瓣飘荡着。
又,双,叒要洗澡?
这两天都洗了几回了?
小丫鬟的手便是一边拉着,一边摸了上来,痒痒的让娅咪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别乱动,啊呀,别挠我……哈哈哈,哈哈哈……算了,算了,我自己脱……』
娅咪三下两下便是脱下了衣服,然后坦然的走向了木桶里面,将身躯浸入了热水之中。
这是什么花?
好香啊……
但是并不会觉得呛鼻。
但在花香之中,好像是还有椒香?
这……
汉人是要将自己洗干净,然后香薰成腊肉么?
在水雾之中,娅咪左右瞄着,任凭两三个小丫鬟的手在自己身躯上搓来搓去。
好像是没有看到什么刀子木架子什么的,周边的这几个小丫鬟就和没长大的小羊羔似的,怕是自己给她们一个脑锛就能让她们倒地不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那么只是存粹的洗个澡?
汉人那么喜欢洗澡么?
是不是汉人吃肉也是要用这样香的水去洗一下?
那还怎么吃?
说到吃的,娅咪就觉得昨天晚脯的包子很好吃,只可惜量太少了。
才四个包子!
然后早上就没有包子了……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还有包子?
饿了……
在娅咪洗澡的时候,先前那名中年女子已经是换了一副谦卑的嘴脸,拜倒在后堂阶下,赔笑道:『二位夫人在上,那羌女已经安排去洗刷了……真是一身的腌臜味道,隔着一个花垂门都能闻得到……』
蔡琰微微皱眉。
黄月英则是说道:『这姑娘的随从都安置了么?带了几个人来?可有什么行李?偏院打扫了没有?一应器具都备好了么?』
中年女子身为管事婆子,对于这些事项当然熟悉,便是连忙一一回答。
黄月英点了点头,又问了月钱发放的情况,最后才说道:『待其洗漱完毕之后,便引去偏院之中罢……派个规矩婆子过去,先教些汉人规矩,言行礼仪罢……待得几日之后,再见不迟。』
中年管事婆子低眉顺眼的答了,转身退下。
黄月英看着中年婆子退下,一时间沉默无语。
蔡琰坐在一旁,目光透过大厅,望向了小院。
这是坐北向南的后正厅,也是仪门内的大院落,除了上首五间大正房之外,两边厢房、耳房、盝顶、钻山,抱夏等房屋相互勾连于一处,回廊四通八达,瓦当精美,画栋绚丽,粉壁朱柱玄瓦白阶,无不体现着端庄大气。
大厅之内,有大紫檀雕螭案,有镶嵌金银宝石的雕花屏风,有尺来青绿铜鼎,有细披白茅五彩编席,有川蜀锦绣绸缎坐垫。
淡淡的檀香萦绕其中。
也有淡淡的忧愁弥漫于内。
黄月英缓缓的向一侧歪了歪,倚在身侧的大红色绣花锦靠上,顺手扯了扯盖在腿上的石青金纹锻被,轻轻的喟叹了一声。
黄月英刚生产完不久,虽说是出了月子,但终就是有些怕风。
蔡琰顺着黄月英的目光望去,只见在桌案的一角,摆放着一个斜斜的高颈瓶,在瓶内插着几支时鲜花卉……
是的,再怎样的鲜花,也有凋零的一天。
黄月英收回目光,然后和蔡琰的投来的眼神碰了一下,微微笑了笑。笑容依旧可称美丽,只是笑容之中少了几分当年青少之时的明亮和欢快,却多了几分新增的无奈和忧愁。
『让你见笑了……』黄月英轻声说道。
蔡琰缓缓的摇了摇头。她大体上能够理解黄月英的心情,因为在蔡琰她自己还在守山学宫,还没有嫁入斐府的时候,斐潜就曾经和她谈论过这个话题。但即便是如此,蔡琰依旧是心中会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并非是存粹的自私,亦或是嫉妒等负面的情绪,而是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反应,就像是家里忽然来了一个陌生人,还需要日常居于一处,就像是后世因为种种的原因不得不和陌生人合住一样,会本能的觉得不舒服。
这种近乎于动物的本能,理智虽然能够减缓,但是无法消除。
蔡琰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黄月英,或许连她自己都有些难以释怀,更不用说去劝慰了,亦或是说,即便是劝慰了,又有什么用呢?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黄月英轻声念叨着,然后转头看着蔡琰,『怎么样?我没有背错罢?』
蔡琰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这样罢……』黄月英点头笑着说道,『之前郎君娶了你,我还叨念着日后恐怕是要凑个士农工商……结果现在么,农商倒是暂时没来,却先来了牧渔!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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