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那些已经播下的种子,也在寒冷之中难以生长,长出来的也被冻死在田间。
农夫能做什么?
他们只能是拼了命再将田亩翻耕一遍,忍着眼泪将被冻死的苗重新埋到土地下,似乎这样就能掩埋悲伤,迎来希望。
一家老小的希望。
说起来他们是幸运的,因为在颍川这一片的土地上,战乱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并且因为曹操中期的核心重点放在了许县一带,所以周边的农业区域则是得到了第一时间的恢复。所以这里的农夫,相对于其他地区的百姓来说,在兵灾人祸上,遭受的损失会相对少一些。
更重要的是,他们家有三个劳动力。
一大,两小。
如果按照后世的年岁来算,两个半大小子,一个应该还在高中,一个顶多初中,可是按照大汉的标准,他们已经是『丁』。
所以他们家里面的女人,还可以在家里照顾,否则就想要像是隔壁田亩的那样……
隔壁田亩的农夫依旧还在耕地。
寒风之中,那隔壁农夫只是在腰间缠绕着一卷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布料。布料上都是破洞,看起来原本应该是一件短衫,后来因为实在补不了了,便是被当成了当下用来遮羞的兜裆布。
他的身躯裸露在风中,身上的肋骨一条条的清晰可见,喘着粗气,腿脚都在颤抖,可依旧还在奋力的耕田,身上脸上,四肢上都是沾满了大大小小的泥巴。
一名妇人跟在那农夫的身后,穿着一件打了至少有十几个补丁的短襦,手中拿着一根木锹,正在将男人翻起的地二次加工。
她光脚着地,双脚长满了老茧和疮口。
田地的一头,一个大孩子正抱着一个小孩子,正在呆滞的望着他的父母。
小孩子白天还在哭闹,可是很快就精疲力尽的了。
哭泣,抑郁,咒骂,埋怨,都是需要一定体力的,累到了极致的时候,什么情绪都不会有,只剩下了麻木。
『我们家还好……还好……』
坐在泥垄上的老一些的农夫嘀咕了半句,也似乎从隔壁田亩的农夫身上得到了一丝慰藉。他站起身来,收拾好工具,穿上了短袍,『走了,回家。』
两个半大小子也回应了一声,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他们没有外袍,只有短襦。外袍是一家之主才有资格穿的。
然后三个人,在沉默中,拖着疲惫的步伐,在夕阳之中,往家中而去。
旁人的痛苦,未必能使得自己快乐,但是至少可以让自己知道,自己还没有旁人的那么痛苦。
田间的小路很难走。
因为为了腾出更多的土地来种植庄稼,所以庄园内的田埂,都是尽可能的狭小。
老农夫在前面走,小的农夫在后面跟,不仅是步伐一致,就连扛着农具的弯腰驼背的影子,都是相似。
他们的家并不是在田亩附近。
因为他们的田不是他们家的,他们只是佃户,因此他们需要走过一段相当长的平地,穿过两座独木小桥,然后再翻过一座小丘陵,才能看见他们的家。
他们每天都需要将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花在走路上。
从劳作的场所,到休息的家。
每日如此。
他们耕作的土地是庄园主的,他们家的房子的土地同样也是庄园主的。
因此庄园主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在田地边上搭建房子,即便是只是简单的棚子也不允许,因为那就等同于侵占了他们的生产资料,就像是后世的公司决不允许员工居住在公司里面一样。虽然嘴上喊着让员工以公司为家,实际上只是要让员工流血流汗又流泪而已,要是真有傻子员工将公司当成是自己家一样的随便,资本家就会让员工知道什么才叫做自由皿煮的铁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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