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罗南忽然怔住。
下一秒,他毫无遮掩地问文慧兰:“九零年年尾的时候,李维为什么要推出‘深蓝平台’呢?畸变环境的包围圈对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他为什么要破坏这个局面?
“我以前只知道,深蓝行者横空出世,是对里世界,特别是对超凡种的威慑,然而八十年代的乱局似乎并不足以给李维造成威胁……事实上就这样维持下去,人类社会的撕裂感将会进一步放大,这符合他的利益。”
面对这种层面的讨论,文慧兰仍保持着冷静的调子,说话却很笃定:“军方AB组那时候已经要出成果了。”
“哦?”
“A组是紧跟深蓝实验室项目进度,B组则负责在此基础上做微创新,那时距离瓜熟蒂落也就是一步之遥。”
“深蓝实验室要比想象中更大方啊。”
“确切地说,严宏的原型格式理论及专利成果,确实是量子公司和他们背后的深蓝实验室独家占有,可是地球军政势力,尤其是军方,同样掌握了相关技术资料,可能来自于量子公司或深蓝世界的妥协,也可能是别的渠道。”
罗南立刻想起了与吴珺聊天时了解的信息。
也对,围绕爷爷那几处荒野实验室的争夺,从83年严宏跳反开始,一直纠缠到86年罗中衡失踪才最终分出胜负,中间三年的时间,局面一片混乱,技术资料可能的去向太多了。哪怕84年严宏发表《原型神经格式研究》,锁定了有关理论成果和技术专利,却很难影响军方在该领域的追踪研究。
所以这算是地球军政势力对于李维的一次“逼宫”?
本来这挺找死的,可90年是那样一个微妙的年份。李维抗着深蓝世界巡游一圈儿,却最终没找到梁庐这个心腹大患,据说那时他的状态很不好,地球军政势力时机倒卡得挺准。
又或者,这是一次小小的联动?
罗南暂时无法得到答案,可如果真有这样一个暗线存在,他以前对“竹蜻蜓”这种军方派系的评价,倒是有一点儿修正的必要。
但愿有吧。
“罗体系”和“李体系”对抗、“双日并行”……这种话听听就好了,真要拼杀起来,谁不是尽可能把敌人搞得少少的,自己人搞得多多的?
李维给逼急了,还能一场献祭,一次豪赌。
罗南难道还能学他一把梭哈?
那时候大概六天神孽也会大笑着从天而降,轻抚他狗头吧。
实在是那种场面既惊悚又荒唐,罗南直接笑了起来。
这种笑没必要解释,他直接对文慧兰道:“思路就是那个思路,你准备一下吧。我并不确定巅峰会议什么时候能组织起来,所以尽快……否则你就只能作为专业咨询人员直接去讲解了。”
文慧兰也没有立个军令状什么的,淡淡应了声“是”,再问罗南还有没有别的安排,确认无误后径直挂断通讯。
雨水贴着铁窗滑下,汇入下方浊流。
罗南与文慧兰交流这么久,仍然没有惊动屋里这六个病号。
他们仍然在那里睡觉、发呆、上网、玩指甲,看上去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这处并无实质治疗行为的所谓“康复中心”寻一处栖身之所,得一口饭吃。
罗南转身,走出这个六人间,轻轻带上门,却下意识摇了摇头。
念头因他们而起,但最后的决策和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为了防止李维警觉,短时间内罗南也不会改变这些人的生存状态,那些腐烂的“生命年轮”也将继续腐烂下去,直至毫无意义。
所以,“视而不见”貌似也不是那么困难。
罗南很讨厌这份觉悟,于是他快速离开了这处“康复中心”,重新站到了高处。
披风飞卷,相应的信息依旧传入,“腐臭”味道仍是缭绕,可终究淡去了。
这不是我的缘故。
罗南甚至可以这样想,然后抬头,看雨幕和光晕填塞的夜空。
“是‘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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