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米娅也用她常用的例子和托马斯解释:“这是一种罕见的精神疾病,但是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只不过会导致在文字理解方面比较薄弱而已。比如‘你在我心上开了一枪’这种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场可怕的枪击案,但别人却能从中听出‘你让我很难过’这种意思来。”
托马斯问:“可你这不是知道这句话的深意吗?”
“是的,但是这对于我来说不是本能,而是知识,这是我背下来的。而且我也并不是真的理解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米娅解释。
托马斯听着便来了兴趣:“那这倒也是件好事,你可以避开人与人之间的好些烦心事。不过悲剧在于,你会错过很多优秀的著作,也听不懂很多好玩的笑话。比如刚才那句‘你在我心上开了一枪’,理解为‘你让我很受伤’或许更贴切一些,同时它也可以是遭到嘲讽时的戏谑,可以是‘你让我怦然心动’,甚至更极端一些,它可以委婉地表达‘我深爱着你’。”
米娅听罢,竟在某一瞬间有了茅塞顿开之感。
米娅很喜欢这个无所不能的小哥哥——她一直这么看待托马斯,直到她发现自己比托马斯年长两个月。
在米娅眼里,沃尔夫的厉害在于令人发指的严谨,干净利落的业务能力,以及庞大到恐怖的知识储备。而托马斯的厉害就在于,他能理解所有的“弦外之音、言下之意”,总能够用一种超出规则的方式解决问题,更难得的是,他能够将这一切解释透彻,让米娅也能领悟一二。
米娅在给爸爸妈妈的邮件中写道:“我在这里很好,每天都有在进步。沃尔夫先生让我学到了更多科研技巧,而托马斯则教我更好地与人相处。下次回家时,我应该就能听懂你们开的那些玩笑了。”
在实验室和米娅的接触,也使托马斯和沃尔夫的距离近了一些。而且由于米娅在实验室扛住了所有伤害,沃尔夫已经很少有指责别人的时间了。
既然米娅已经担当了这样的一个角色,那么她加入托马斯和沃尔夫的午餐时间,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从这也就看出了,沃尔夫虽然总骂她,但并不讨厌她。毕竟托马斯如果邀请包括拉拉在内的任何人加入午餐,那么沃尔夫必然会转头就走,但是当托马斯询问米娅“午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时,沃尔夫没有表达任何不满。
米娅也很愉快地答应下来——她虽然仍然摸不清沃尔夫的怪脾气,但是却已经把温和有趣的托马斯当成好朋友了,而只要是有托马斯在的场合,总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被两位大神带得飞起的米娅逐渐适应了工作,一切都在步入正轨,上班对米娅来说成了一件很快乐的事。
但与此同时,吉利斯王国被外星武器轰击的消息逐渐冲破封锁,吉利斯人民在网络上以图片、缩写等的形式向全球发出求救。
人们开始称之为,吉利斯事件。
*
“吉利斯事件”迅速登上了热搜第一,头版头条。
各方舆论甚嚣尘上,有人认为这是达鲁星对地球的开战挑衅,有人认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星际摩擦——毕竟过去一百年间也曾发生过类似事件,双方小规模互殴,但最终都是以谈判告终,天下太平。
激进派认为一味忍让下去,达鲁星将变本加厉,既然双方势均力敌,那便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保守派认为首先应搞清楚达鲁星的目的,通过谈判化解争端,战争是必须要尽力去避免的。
但不论网上争执得多么热烈,每个人的生活都还在继续——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饭照吃,作业照写。
在夏日炎炎的傍晚,米娅也照旧在下班后和托马斯、沃尔夫先生一起去路口喝露天冷饮。
玻璃小圆桌,编织小藤椅,巨大的防辐射遮阳伞下,是三杯颜色各异的冰饮。
衣服上的制冷器也顶不住这极致的热,快疯掉的米娅猛吸了一气儿,爽得缩着脖子颤了两颤,满足地说着新学的俏皮话:“我复活了!”
两位男士则更加狼狈,他们也刚脱下实验服不久,衬衫湿了一片,难受地贴在背后。
托马斯一杯见底,又要了一杯,而后率先打开了话题:“看到‘吉利斯事件’那个话题了吗?”
沃尔夫说:“想不看见也难吧。吉利斯的老国王一直属于激进派,作为南半球国家这还挺少见,毕竟达鲁星在地球以南。我看吉利斯灾区现场的图片,像是被地心辐射波破坏的,好在选择了较低的波长,否则吉利斯可能要亡国。”
托马斯神色如同一位推理小说家:“现在网上有人推测这将是一个可怕的开端,新一轮星际战争可能再次降临南半球。”
米娅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处搅冰块。
沃尔夫则可以接上话:“最好还是祈祷战争不要发生,一旦出事,我不认为战火将仅限于南半球。”
托马斯闻言多少觉得扫兴:“拜托别走极端,要是直奔消极方向去,那可就没什么继续分析的乐趣了。”
沃尔夫小口喝着冷饮,他身体不算好,做不到像托马斯他们那样大口饮冰:“没有乐趣吗?光磁物理论被提出,越来越多新元素被发现,基础理论飞跃发展的当口,各界研究成果都将出现井喷。双方已经有了较成熟的太空部队,若再加上战争的刺激,这一战将是什么规模,就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了。地球和达鲁星的发展水平和速度是一直持平,但是地球资源余量早已大大落后于达鲁星。这样的差距之下,一旦双方交火,北半球是无法置身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