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于紧急,他不太可能调动距离钟山太远的士卒。最大的可能性是调动镇守钟山附近的姚坊门、祥和门的士卒前去镇守内城、皇城。届时,我等大军自可以从这两门入”。
沈游顿了顿继续道,“钟山由于山势险峻、草木茂盛,极不易攀爬。其外城墙依托山势而建,相当于比平地的城墙高了一大截,占据了制高点,易守难攻”。
周恪也笑起来,“这是我们的劣势,也是我们的优势。正是因为自忖占据天险,所以守卫钟山门的人员较少”。
“除此之外,草木茂盛之处最易掩藏人迹。若是采取夜间作战,极有可能成功”,一旦回到了战争的领域,赵识侃侃而谈,丝毫不逊于旁人。
尤其是双方士卒素质不一的情况下。皂衣军饮食得当,体力充沛,士卒很少有夜盲的。然而秦承章部却不同,许多人饥一顿饱一顿,常年夜盲。
再加上皂衣军有许多夜间作战的经验,而秦承章部却不同,别说夜间作战的经验了,单说作战经验,这些士卒在金陵值守,一辈子都未必上过一次战场。
“不对”,马平泰摇摇头,“钟山草木茂盛,的确极适合掩藏人迹。我们能想到的事情,秦承章为何会想不到?按理,应该清理城门前各色草木,平整出空地防备敌军进攻?”
这就是为何马平泰觉得从钟山攻打不靠谱的原因。他实在想不明白,秦承章为何不严令士卒清理各色草木呢?
“因为钟山上有孝陵”。
这时候正是夏季,草木勃发,拔都拔不干净。况且钟山绵长,外郭城墙占地极广。让士卒们手动清理长达数里的城墙前的草木,乃至于占据了半座山的草木,未免也太难为人了。
最好的法子是挖出阻隔带,然后直接放火烧光这些野草树木。
奈何……
周恪讽刺道,“放火烧山可是对祖宗的大不敬。秦承章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这么做的”。
他自诩正统,偏偏北边有秦承嗣这个伪帝作祟,南边又有皂衣军这帮乱臣贼子作乱。这时候他更要维持住自己那点帝王的荣光,死攥着正统二字不放,又哪里敢违逆祖宗家法、甚至放火焚烧祖宗陵寝所在山脉呢?
马平泰觉得自己是个大老粗。他完全不能理解这种仗都要打不赢了,还顾及什么狗屁祖宗家法的行为。
但他又觉得秦承章大概跟他们是两类人,干出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奇怪。所以他只是点点头,“那这图纸上为何没有详细记录?”
别的地方基本都记录的颇为细致,独独孝陵,就写了个名字。
“金陵戒严之下,情报传送不易”,姚爽解释道,“有些地方来不及细细绘制,便只有一个地名”。
他没说的是,这份图纸是民夫中倒夜香的人夹在恭桶里,往金陵城外送出来的。
姚爽笑呵呵的想,负责交接情报的陈章来参加作战会议前已经洗了三趟手了。幸亏在座众人拿到的是复刻版的图纸,否则他们现在只怕也坐不住了,得去净手才是。
但姚爽才不会说这些呢,他笑道,“尤其是山脉这种地势复杂、极易迷路的地方,没有实地勘测,我们就没有具体的图纸。所以只有一个地名,并无详细记录”。
“既然如此,那我等入了钟山之后没有详细地图,若出发去往内城,极易迷失在山脉里”,赵识皱眉道。
“是啊,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直接顺着城墙往两侧行进,攻入钟山门后,打开两侧的姚坊门、祥和门,迎接大军进入”
周恪点点头,“不需要去内城,先把整个外城打下来,届时再顺势困住内城”。
赵识这才缓了口气,“这便好”。
这就是碰上脑子清楚的统帅的好处,好歹不至于干出外行指导内行,强行逼迫将领进攻这种傻事。
“既然如此,我也赞同从钟山入,进行夜间作战”,刘三俊开口道,“但我希望这个时间不能是现在,得是一个月,最少也要半个月后”。
“你要……”,马平泰皱眉道,“让他们放松警惕”。
刘三俊点点头。皂衣军才刚刚围住金陵,秦承章部正是防备心理最强的时候。
只有先围上半个月,双方一直相安无事,才能让他们以为皂衣军不想打,只想逼他们投降。
“不仅如此,为了达成更好的效果,倒不如声东击西!”
吴绶兴奋道,“源源不断的调集水军于水寨前,仿出要从水寨攻入的架势,逼迫秦承章部重兵把守水寨。声东击西、暗度陈仓,我等大军却从另一侧的钟山入!”
沈游笑着点点头,“战船已经从各地征调而来,再过大概十日就可以顺扬子江而下,到达秦淮河水寨前”。
“既然如此,不知诸位可还有异议?”,周恪环顾四周问道。
众人起身,齐齐道,“无”。
“那好”,沈游朗声道,“作战方略已定,那便来商议作战细节、出战人员等”。
大账里的灯点起来了。这一夜,众人纷争不休,人人都想出战,个个都要请命。
五万大军囤积在金陵,多少优秀的将领都期望能够借助这一仗打响攻打金陵、彻底平定南方的第一炮,期望着尽早结束乱世,期望着能够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沈游竟然头一回发现,人才太多,争起作战机会来太过积极,这也很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