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召想起幼年事,也没什么太过分的,就是大小姐脾气娇气了点,他本想安慰,但量于现下身份,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只道:“没事。”
“你孤身一人,也该找个伴了,总得有个亲近的人照顾着。”贺明谣淡淡道,“我知道,你和杜兴虽是兄弟,但不一样。”
杜召分辨不出这句“不一样”含了哪些意思,只是表面上的?还是另有深意?
“一个人自由。”他仓促地扫她一眼,“你呢,怎么自己在外面挤电车,杜兴哪去了?不知道派个车接送。”
“朋友都走亲拜友,他也忙,我在家闷得慌,就出来转转。”
“大年初一还忙。”
“嗯,好像是日本人派的任务。”
杜召想探探口风,遂接上感叹一声:“过节还不让人闲着。”
“他们才不管这些,前几天杜兴和人喝酒,我隐约听到几句,好像是有一批俘虏从浙江押送过来,在这中转几天,不知道要去哪,说是雪天路滑,等化一化再走。”
“什么人?”
“不清楚,我也就听到那么两句。”
“以后这些事情不要随随便便跟别人提。”
“你是自己人,说说也没什么,我有数的。”
车停在离杜兴公寓不远的街口。
“就把你放在这了,走一截。”
“嗯,谢谢。”贺明谣下车,脚扭一下,尴尬道:“鞋子有点小了。”
杜召点上根烟:“不合适的东西,换掉就好,否则遭罪的还是自己。有难处,可以寻求帮助。”
“没有可以帮助的人了,”贺明谣强撑着笑了笑,“自打父亲离开,我们家就垮了。”
“家人没了,还有朋友。”杜召手伸出去,弹了下烟灰,“行了,回去吧。”
“好,你慢走。”
杜召没回应,转了个向,往来路开去。
贺明谣立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直到看不到车影,才往家去。
杜召一边开车,一边思考贺明谣的话。
俘虏,哪边的?
不管哪边,前线抗日的,都是兄弟。
他往亚和商社开去,见里头开着门,便进去看看。
门房正在和电讯科的张秘书聊天。
“新年好啊。”
门房闻声看过去,见是杜召,高兴道:“杜经理,您回来了,哎呦,新年好新年好。”
张秘书也关心道:“听说你们遇刺了,没事吧?”
“没事。”杜召走到两人跟前,“今天还上班。”
“没办法,轮值。”张秘书一身红色毛呢套装,戴着条狐毛围领,给他转了一圈,“新买的衣服,怎么样?”
“漂亮。”杜召从口袋里掏出两只红包,“图个吉利。”
“谢谢谢谢。”门房开心接下。
张秘书打开看了眼:“十块钱呢!杜老板就是阔气。”
“在这可不兴叫杜老板。”杜召手半插在西裤口袋,“就你两在?”
“小吴也轮值。”张秘书笑眯眯地把钱塞进裙子口袋里,“刚出去了。”
杜召:“又偷懒喝酒去了?”
“哪敢啊,就我们这几个人。”门房道:“去周家饭店了。”
杜召没再追问。
张秘书道:“大过年的,您来商社有事吗?”
“没事,路过,看开着门,就来打个招呼,你们聊,我找人喝酒去,有空一块打牌。”
“好呀好呀。”张秘书眉开眼笑地望他的背影。
门房戳她胳膊一下:“还看呢。”
张秘书敛了笑,回头继续嗑瓜子。
“魂都快跟人飞了,他也是单身汉,找找机会啊。”
“我也想啊,人家也得看上我。”张秘书远远吐出瓜子壳,“他玩得太花了,从前跟一个演员好过,你听说没?现在人成他舅妈了,关系不正常呢。”
“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