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脚步慌乱起来,从台阶摔下去,撞得头破血流,再爬起来,继续前行,撞破寥寥清烟,扎入茫茫的荒野之中。
……
一上午,戚凤阳到处找不到李香庭,早上吃饭时就没见他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到工作室问了问文瑾和赵淮:“有看到明寂吗?”
文瑾正在画装饰画,抬脸看向他:“没有。”
赵淮两腿跷在桌上,挪开眼前的书:“我也没看到。”
“吴硕呢?”
“开车去城里买风扇了。”文瑾转了下笔,“可能跟他一块儿去了吧。”
“好。”戚凤阳放下心来,继续去天王殿临摹壁画。
直到下午两点多钟,吴硕带着两座风扇回来,他们才发现李香庭并未与其同行,到周边找了找,也不见其踪影。
以往李香庭出门,不管周边砍柴还是去城里都会提前告诉大家一声,这样毫无预兆的消失还是第一次。
文瑾莫名感到有点慌,把吴硕拉到一边,悄悄问:“那天中午吃饭,赵淮提到报纸,我们走了他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学生的事,还有买风扇。”
“没什么异常吧?”
“没有啊。”
文瑾心慌意乱的:“我这心里咯登咯登的,老觉得要出什么事。”
“别慌,他应该——”
正说着,赵淮忽然摸过来,拍一下文瑾的后背:“干嘛呢?”
文瑾被吓到猛地一抖,捂住胸口呵斥他:“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赵淮挑了下眉:“你两鬼鬼祟祟说什么悄悄话呢?”
文瑾平了平呼吸,心里憋了太多话,不想再隐瞒了,直接说:“明寂他之前那个女朋友死了。”
交代完一切,三人继续出去找,刚出大雄宝殿,就见李香庭从天王殿的台阶上走下来。
他们赶紧跑过去,却见李香庭一身污泥,半边脸和头上都是血。
戚凤阳从另一边过来,见状紧张地拉住他的袖子:“这是怎么了?”
李香庭没回答,目光低垂着,缓缓走下来。
文瑾怔怔地看向他的膝盖,灰色的僧服破了几条不规则的小口子,泥与血混在一起,再往上,手指也破了,血变成黑红色,包裹着伤裂的指甲。
吴硕上前扶住他:“老师,你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
赵淮:“日军来了?还是遇强盗了?”
李香庭一个字都没有说,兀自低头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吐了口血,整个人往前倒去,单膝跪在地上。
“老师!”
“明寂——”
后面几人立马上前扶住他。
李香庭抹去嘴角的血,又用袖子将地上的血迹擦去,手撑住地起身,声音嘶哑,对众人道:“没事,都去忙吧。”
“你都这样了,还没事!”吴硕抱住他的胳膊,“走,去处理伤口。”
李香庭推开他的手:“没事。”语落,迳直往藏经阁去,跪到蒲团上,垂下了头。
这一整天,李香庭都把自己闷在藏经阁里,什么也没做,就只是跪坐着。
戚凤阳将斋饭端到他旁边:“吃点东西吧,起码喝点水。”她心疼地看着遍体鳞伤的人,“到底出什么事了?能不能跟我说说?”
李香庭闭着眼淡淡道:“出去吧。”
从那天起,戚凤阳和吴硕每天都来给他送饭,可每一次都是原封不动地拿走。
文瑾看李香庭这状态,整日里担心地唉声叹气,对吴硕道:“四天了,一滴水都没进,这怎么行?”
“总不能硬塞吧。”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吴硕明白她的意思:“不可能,报纸都被烧成灰了。”
“会不会是那个摄影师?”
“我问了,人家根本不知道那件事。”吴硕愁得自己也吃不下饭,“最近也没旁人来,怎么会知道。”
“那奇怪了,忽然不吃不喝,画也不画,连佛经都不念了。”文瑾思前想后,怎么都琢磨不透。
吴硕忽然猜道:“他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了?”
文瑾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会吗?”
后来,戚凤阳跪坐在李香庭旁边,也随他一块儿不吃不喝,就这样守了一天半,已经又困又饿,浑身无力,有些跪不住了,本来她近期就吃得少、没休息好,现下感觉随时就要昏厥一般,手撑住地勉强坚持着。
不知何时,戚凤阳躺在地上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黑夜。她坐起身,发现身上披了条灰毯子,旁边的李香庭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