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1 / 1)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双手却止不住地发颤。

??白川舟说,“我曾经救过一个人,满身是血,双目失明,喉中失语,寻一破屋避之。”

??他说,“擅抚琴,精字画,懂古今,没有什么不会。”

??他说,“我救他那年,十岁。”

??他说,“被侯爷杀了。”

??……

??他救的是谢昌。

??他说,“你以后少同侯爷讲话,离他远些。”

??楚引歌咬紧了唇。

??师父打折了他的腿也是因为,他要娶谢昌之女罢?

??所有的真相都已昭然若揭。

??再睁眼时,远处青山不再,换成了池塘青苔,马车一停,楚引歌掀开车帘,看到了漆门上还尚未撕下的喜字,夺目鲜妍,红得刺眼。

??许久,她无力地对车夫摆了摆手:“回府罢。”

??车轮滚滚,楚引歌不知该如何面对白川舟。

??该质问他么?问他明知道她是谢昌之女,为何还要娶她,还眼睁睁地看她叫杀父仇人父亲?

??还是该问他装得累不累?要瞒她这么久,这么多事,很辛苦吧?

??她觉唇齿间漾开一股腥甜,胃又抽疼起来。

??“欸,世子爷今日回来得这么早?”车夫在外疑惑道。

??楚引歌松开了齿,用手背抹了把唇上血,马车一顿,金帷车帘就被掀开,光线漫了进来。

??她抬眸,跌撞进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凤尾缱着钩子,含着笑意,惑人心神。

??十足的风流纨绔。

??楚引歌看着这张神意自若的脸,恨得心痒,牙齿龃龉,刚想开口,就见前头的马车下来一着玄袍,戴面具之人,她眸色微敛,心下一思,将话全数咽了回去。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身边的白川舟一眼,倏尔眉眼轻弯,对所来之人甜糯地唤了声,“阁主。”

??作者有话说:

??棠棠:演戏,谁怕谁。

??大家中秋节快乐呀~

??第61章我知道

??声色娇脆,如飘风弗弗,似淮水汤汤,低回轻柔。

??听得人心都化了。

??眼前的两人皆是一怔。

??楚引歌心下腹诽,真是好样的世子爷,他恐怕也知她在怀疑他是阁主一事了罢?

??为了排除自己是阁主的怀疑,将川衍都搭上了,造了这么大的架势来骗她。

??前脚有立冬对答如流,后脚就将阁主请如府中,缜密如斯,滴水不漏。

??殊不知他越这样,在她眼中,越是欲盖弥彰。

??他其实有很多破绽,除了腿折,还有第一次的相遇。

??若她没记错,他那天在揽月楼穿得是烟墨玄色衣衫,估计是去了藏书阁还没时间换吧。

??之后她就没见过他穿过这么深色的衫袍。

??这些蛛丝马迹,都端倪可察,哪有那么多巧合和意外?都是凿凿可据。

??只不过是自己不愿承认,故意避之罢了。

??楚引歌手轻搭在白川舟伸出的掌心之上,下了马车,但正待他要握紧之时,她就极快地松了手。

??白川舟眼眉微提,歪头看她。

??楚引歌面上言笑自如,轻嗔:“阁主在呢。”

??又对信步而来的白川衍说道:“阁主今日怎么有空前来?”

??白川舟倒没有怀疑,她在人前总是拘束的,捻了捻指尖,负手而背,散漫代答道:“我请来的,庆阁主当上礼部尚书。”

??“是么?”楚引歌向前拽了拽白川衍的衣角,“恭喜你了。”

??这细小的动作自然也分毫不差地落入两人的眼中。

??白川衍身形一震,觑了眼白川舟,见他的眸底笑意已转为丝丝冷漠,冷如刀刃,白川衍忙后退了两步。

??楚引歌故作惊愕,松了手:“抱歉,一时开心,失礼了,快进府罢。”

??一路上,楚引歌不断对白川衍介绍着蔷薇居的布局花景,还与他聊几次去天语阁的事,言笑晏晏。

??白川衍只能点点头,这些哥哥都没告知,他没法细说,怕露出破绽。

??刚在厅堂坐下,楚引歌就对他嘘寒问暖:“阁主,我都知道你是川衍了,就将面具摘了罢,不捂得慌么。”

??白川衍确实是大汗淋漓,倒不是被捂闷的,而是被白川舟现下阴沉滴墨的面色吓的。

??他今日下值刚出宫门时,就被两壮汉带到华思楼的雅间,他本不喜红粉青楼之地,正欲挣扎,却瞧见阁主正坐其中。

??他近日见闻了阁主的雷霆手段,礼部尚书楚熹的下马,工部尚书的辞官,揭示东宫牵扯的几桩人命,太子被禁足,皆与眼前人有关.......他一个个小小侍郎,不知所犯何事,正心颤着,未曾想面具摘下来时,竟是自己的纨绔哥哥白川舟。

??白川舟要他帮个忙,假扮阁主,蒙骗长嫂。

??他这才知道,为何长嫂初次见他时的反应那么奇怪,原来是认错了人。

??白川舟更是允诺,事成之后会助他进御史台,任御史中丞。他欣喜雀跃,这是他从小的愿景,拨乱反正,明辨正罔,只不过父亲说御史台干的都是得罪人的脏活累活,让他入兵部,当尚书,夺兵权,他素来听父亲的话,只能将自己的私愿放在心中。

??可现在有这个机会摆在眼前,他自是欣然同意。

??本以为假扮阁主这桩事很简单,可谁曾想长嫂似乎对阁主格外热情,连他都感觉到了。

??楚引歌在旁续劝道:“府中也没旁人,不必遮得这么严实,面具摘了罢。”

??白川衍抬眸向哥哥示意,后者沉色颔首。

??他这才摘了面具,脸涨的通红,鬓发都乱了。

??楚引歌拿出绣帕,故意往后头的白川舟那里看了一眼,又忙收了手,吩咐道:“立冬,去打盆水来,给川衍净净脸。”

??好啊,白川舟薄淡的唇角掀起一丝冷笑,看来若是他不在,她还想主动上手了。

??他知她对阁主景仰,倒不曾想到了这般喜不自禁的地步。

??白川舟在旁呷茶,只觉今日的清风使苦得很,涩味极浓,直让人皱眉。

??待白川衍整衣敛容一番后,又听楚引歌笑问道:“川衍,我一直有个疑问,你这当上礼部尚书的话,兵部侍郎不是空缺了么?这不会被人发现?”

??“这不是长嫂该担心的事。”

??楚引歌一愣,这语气倒是像极了阁主,她心下腹诽,看来还为骗她,训练了一番。

??她笑道:“是长嫂逾矩了。”

??楚引歌款款起身:“我去看看今日晚膳备了何菜,你们慢聊。”

??待她走后,白川衍才舒了口气,这是哥哥教他这样回话的,若是遇到没法作答的事,说这句就行,长嫂还在居丧期间,没法进宫考证。

??他转脸看向白川舟:“哥,你为何不让嫂子知道你就是.....”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男人的声色凌冽,眼底透着深不可测的幽寒之色,即便不带上面具,那迫人的王者气息也令人胆颤,和阁主在朝堂上扫视群雄的气场完全无二。

??白川衍心下一颤,止了话,另说起一事:“哥,近来父亲身体不算太好,你若得闲去看看他罢。”

??父亲素来看不上兄长的风流做派,动辄就拿皮鞭抽打,杖棍捶敲,可哥哥明明就有经世之才,他心中隐隐为他叫屈。

??“三个月后是父亲的生辰,你会来的吧?”

??三个月的事现在说个什么劲......

??白川舟眉头一拧,“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白川衍讪讪闭上了嘴,实在没法怪他不冷静。每每他看到阁主孤身挺脊立于朝堂之上时,就心潮澎湃,两语拨千斤,甩确凿之证,高斥头枕黄金的贪官,怒喝毫无一用的言官。

??轻狂地不可一世。

??将这腐烂的朝堂剜下了一层又一层的腐肉,白川衍与所有人一样,惧怕他的威严,可与他人不同的是,他心中翻涌的兴奋。

??这就是他想成为的人啊。

??胸中山河,大风泱泱,大潮滂滂,少年自当挺直脊梁,击水三千,纵有狂风平地起,我亦乘风破万里。

??可谁能想到,阁主竟是他的哥哥。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偷偷地觑了白川舟一眼,忍不住又说:“哥,待我做了御史中丞,就做你的左膀右臂,执笔还他人公道,鸣不平之事,不畏强权,高呼直谏,恪守不渝。”

??这次白川舟倒未反驳,淡淡地应了声嗯。

??虽白川衍是临时而来,但晚膳备得很齐全,可见楚引歌是废了心思的。

??白川舟却越吃越不是滋味,尝了几筷就歇了箸。

??这些菜肴明显是仿照了天语阁的,白灼象拔蚌、上汤焗海参、木瓜炖雪蛤、蜜汁叉烧、椰汁冰糖燕窝等珍馐,虽口味不似相同,但观感上没有多大差别,想是楚引歌特意讨好阁主的。

??她还在一旁问白川衍:“可还合胃口?”

??秀眸闪闪,似碎星点点,满眼都是期待。

??“长嫂有心了。”

??“比不上你的天语阁,也就学了个皮毛。”

??白川衍扒着饭,不再多说。

??楚引歌注意到身边的男子冷目灼灼的眸光,佯装没察觉,净手剥着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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