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檀香正给棠音用凤仙花汁染着指甲,闻言却抬起头来,小声道:“不一样的,陆姑娘那是嫁过去做良娣。我们小姐嫁过去,可要做瑞王正妃的。瑞王给的聘礼,怎么也得比陆姑娘多些。”她略想一想,开口道:“怎么也得有一百抬吧?”
在她们的语声里,棠音的长睫微微一颤,杏花眸升起几分担忧来。
李容徽的生母早逝,又不得成帝青眼。在宫中的日子是她亲眼见过的艰难。
如今才初初得势,又能拿得出多少聘礼?
会不会因为聘礼给得少了,而被父亲刁难,不同意这门婚事?
棠音这般想着,下意识地便想伸手去开自己的妆奁。
惊得正给她绞着乌发的檀香低低一声惊呼:“小姐,这指甲才刚染好,不能乱动,您要什么,奴婢给您拿。”
棠音微红着小脸,抬手轻轻指了指妆奁里一只锦盒,小声道:“你们让荣满快马加鞭去一趟瑞王府,将这只锦盒给瑞王。”
檀香与白芷皆是微微一愣。
作为贴身服侍的侍女,她们自然知道,小姐这十几年来存下的银票与值钱的首饰都放在里头。虽不能说是价值连城,但也可以买下几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了。
白芷有些心疼道:“这可是姑娘您自己的体己,全拿给了瑞王,日后您在王府里,遇到需要打点的事可怎么办?”
“我那还有一些钗环首饰,若是遇到急用了,便将这些当了。再不济,我还有自己的陪嫁。”棠音轻声开口:“眼下还是先过了父亲这关要紧——檀香,你快些去找荣满,趁着现在日头还未升起,早点将东西交给他,他也来得及再添置几抬聘礼。”
“小姐对瑞王殿下可真好。”
还是全心全意,半点退路都不留的好。
檀香拗不过她,轻轻叹了口气,迟疑了稍顷,还是在棠音的催促下,慢慢拿起了那个锦盒,往门外走。
刚打开了槅扇,却险些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却是姜氏身边的墨兰。
檀香微微一愣,忙将锦盒藏到了身后,小声道:“墨兰姐姐,您怎么天未亮就来了?”
她略想一想,也是微微一惊:“难道瑞王殿下这么早就来了?”
棠音正坐在玫瑰椅上,有些揣揣地看着两人,听檀香这么一说,也是一惊,下意识便握了白芷的手道:“可我连衣裳都还未换,是不是太失礼了?快,快,头发随意绾一绾就好,先将衣裳换了。”
白芷也是一阵慌乱,刚想将布巾撇下,却听槅扇外墨兰轻笑着道:“瑞王殿下的队伍依礼要辰时之后才能到相府。如今,是昭华公主带着侍女来了。说是急着要见小姐,奴婢便赶来通传了——”
她话音未落,游廊上又是女子带笑的嗓音响起:“棠音——棠音你可起了?”
棠音立时便听出,这是昭华的嗓音,应当是等不及墨兰回话,便仗着公主的身份自个儿进来了,也像是她素日里行事的作风。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只穿着一身寝衣不好出去,便让身边的白芷将昭华引进了闺房里来,而檀香也趁此机会,匆匆往后院里找荣满去了。
昭华甫一进来,便让房内服侍的侍女都下去了,自个儿拉着棠音的手笑道:“听闻今日里李容徽要来下聘,我特地起了个大早,赶着宫门一开,便出宫寻你来了。”
棠音秀脸微红,只轻声道:“其实你不必起那么早的,瑞王府的队伍要辰时才来。”
“不早能成吗?”昭华竖起秀眉,恼道:“旁人如何我不管,我家棠音出嫁,无论是排场还是聘礼,都得是盛京城里的第一份。若是我来的不早,岂不是就得眼睁睁地看着李容徽怠慢了你?”
棠音被她说得轻轻一愣,只低声道:“他何时怠慢我了?”
昭华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地横了她一眼,开口道:“李容徽什么出生你也知道。长亭宫什么样子你也见过。你指望他能拿出多少聘礼来?别到时候寒寒酸酸地带了个二十抬,四十抬过来,还比不上一些小门小户,平白惹人耻笑。”
她说着,轻握住了棠音的手,又笑道:“不过你别担心,长亭宫里没有的,我玉璋宫可不缺。我给你带了八十抬聘礼过来,就放在城外的庄子里。到时候无论李容徽带多少,我都给他加上八十抬,至少不能输给纳了个良娣的李行衍。”
棠音听了微微一愣,旋即也是心间震颤,感动之余,却只缓缓摇头道:“昭华,我知道你的心意。可这八十抬聘礼,我不能收。”
昭华也是一愣,旋即蹙眉道:“为什么?我送你的,你收下便是了。我玉璋宫里难道还缺这区区几抬聘礼不成?”
她虽这样说着,棠音心中却仍是明镜一般清楚。
她与李容徽的婚事定得急,几乎是刚传出消息,便已到了下聘的日子。短短两三日光景,昭华又如何能暗中准备好八十抬聘礼。
只消深想一想,便知道这是将俪贵妃替她准备的嫁妆提前拿来,给她充当聘礼来了。
棠音也知道昭华的性子,她决定的事,很少有更改的时候。便认真想一想,这才轻声哄她:“李容徽与我说过,聘礼必定不会比东宫给的少。那至少也是八十抬,若是再加上你的,可不就是一百六十抬?满盛京城都找不出这样的规制,也太招眼了一些,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