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如墨,似乎再也透不过一丝光来。
凌殳缩在破旧的墙后,怀中抱着一壶酒。
华丽的礼服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头顶的金冠早已不知所踪,长发披散,凌乱地落在两肩。
谁能想到,这与往日里矜贵的凌小阁主是一人。
总是骄傲张扬的眸子第一次失去了神采,空洞地张着。手指紧紧握着已经空了的酒壶,似乎在抓住些什么。
左手的伤口因他的动作又一次裂开,在天青色的酒壶上留下淡淡的血印。
他已累极,却连眼都不敢阖上。
一闭上,脑海中浮现的便全是白日里种种。
他站在高台之上,身影与所有人对立。那些打量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不怀好意。
“这毕安阁的阁主怎么总喜欢替别人养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渝不是凌殳身边的阙官吗?”
“欸,看着情况,他可不姓凌。”
“……”
台下乱成了一片,台上亦没有好到哪里去。
众位长老面面相觑,随即向明汝靠近,低声讨论起来。
最后,他亲眼看着不渝拿着家主印,代替他在册宝铭书上写下名字。
凌殳想走过去,看看他到底写了什么?
是否也是凌殳?
然而还未靠近,便被明汝长老拦住。
他说:“小殳,先下去。”
凌殳抬起头,声音颤抖,看着他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下去?我从小便在毕安阁长大,你是知道的,爹娘也只有我一个儿子,你明明也知道。怎么就凭这一方印,我就突然不是凌殳了?我不是凌殳,那我是谁?”
凌殳说着,眼眶一片湿润,像下了一场雨。
他向前一步,却又被拦住,只能伸手指着不渝,“让他说清楚!他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小殳。”明汝长老的面上也添了几分严肃,“众掌门都在,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让大典先继续吧。若真有内情,你难道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之于众?”
凌殳闻言,停下了脚步,向台下看去,对上了一道道探寻的目光。
他神情微乱,忙收回目光,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走了下去。
周围都是人,他就像一只落败的公鸡,从他们中间穿过。即使他一直低着头,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有实质,紧紧将他包裹,让他喘不过气。
面前突然出现一双白靴,拦住了他的去路。
接着,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堂哥。”
凌殳抬起头,正是凌钰。
他站在凌殳对面,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刚说完,便立刻抬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不对,我在乱叫什么,台上那个才是,你只是一个家主印都不认的冒牌货。”
“闭嘴!”凌殳咬牙道。
“呵。事到如今,竟还这么嚣张,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杂种,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