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世纪能成就的太多,譬如,颠覆一个帝国,瓦解鸢对帝国的jīng神统治。
鸢原是避世派,自他出事,不少激进派背负污名,被吸血鬼们怀疑。师宣以此为契机介入,分裂两派并很快成为激进派的中坚力量。原本,帝国选取几个政权纷争颇大或者无主之地,划分不同区域给各爵位的吸血鬼领主,管理规范区域内的吸血鬼,与人类互不相gān。
而师宣却主张让吸血鬼回归社会。
他渗透各国政权,以永生为诱饵,不断扩大帝国版图。时至今日,宗教在政治方面的话语权已如日薄西山,在当政权贵的介入下,师宣于各教会学院创立夜间部,顶着谁都想不到的保护伞,让各新生儿安然融入社会生活,这个决策使师宣获得了超高的支持率,来自那些还不适应黑暗世界的新生儿。
师宣曾与江默言进行了一次短暂的会面。
江默言对儿子国庆旅游丧生,习赐过失杀人,神秘少年一去不归的悲痛与疑点耿耿于怀,商谈学校扩建的章程时心不在焉,直到话题结束,旁的吸血鬼簇拥着师宣离开时,他猛然窜上来,抓住师宣的袖子,我儿、儿子江夜,你是不是把他变成,变成
师宣瞥见中年男人斑白的两鬓,叹息一声,他虽然还在,但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了。
我想、想见他一面。江默言眼圈微红。
如果四十年后你还没改变主意,我会带他回来一趟。
光之屋的时间很漫长,其中痛苦难挨不需要太多赘述。鸢唯一能感到平静的时刻,是收到修西来信时,少年字里行间都是各种温qíng关切,仿佛不计前嫌般,但真得不计前嫌吗?
五十年的间隔,明明比以往要短暂许多的等待,鸢却前所未有的焦灼,五十年间,修西会做什么呢?
其实大概可以猜到一些。
鸢坐在桌前,抬起被烈光烧得皮开ròu绽,腐蚀掉血ròu只剩孤零骨架的手,骷髅一样丑陋吓人。
桌上的一盏灯幽幽亮着,日复一日灼伤的身体在夜间缓缓修复。
他捏起一根笔书写回信,笔尖摩擦纸页的沙沙声伴随骨节活动的咯吱声,回响在十步见头的光之屋。曾有人说,当被问好时要回复思念,鸢抿唇,十年未进食几乎烧gān他浑身的水分,连血液都快见底,gān裂的唇瓣分泌不出任何唾液,唇部gān燥guī裂的硬皮互相摩擦,笔尖悬停许久,终究又回了两字:如常。
鸢漫长的生命中,能让他反复追忆回想的只有修西,自关入这里,时时刻刻都在反复回忆与少年的点点滴滴,他的如常,既是思念。
不过这次,少年大概依旧不会明白。
鸢搁下笔,摸着信笺上千篇一律的问候,上次他满心思绪无处描绘时,寄给少年厚厚一沓空白的信,少年亦是回复了这样一番虚qíng假意。鸢望着屋外夜色中的蓝紫色大海,仿佛见到鸢尾花的花田。
两人重逢前他心跳失控、如临大敌,种种预感糟糕的警示仿如昨日,在这漫长的时光与折磨中被反复翻出,越来越清晰、qiáng烈。
刑满释放当日,师宣乘坐飞机奔赴赤道,打开光之屋之后,被里面的男人惊到。
鸢一张脸像是枯树皮,往日的端正秀丽全被沟壑般纵横的褶皱覆盖,严重缺水让男人高大的身形薄如纸片,光是开门带进来的热风,就chuī得鸢身子一晃,苍白的肌肤上满是晒斑,一头缺失色素的头发若是不注意,大概会被当成枯死的杂糙。
真丑。
鸢一如既往深邃的眸子望来,卷起桌上的摆件,递到师宣面前。
一个晒gān的,颜色古怪泛着暗红却jīng雕细琢的鸢尾花雕塑。
这是什么?
lsquo手镯。rsquo
师宣想起那堆被细心装好的粉末,四下打量一圈没见到调和粉末的液体与雕刻的工具。鸢没再说什么,把雕塑放到师宣手里,冲跟在师宣后面的几个眼熟的吸血鬼颔首,道,lsquo走吧。rsquo
师宣在鸢越过他时猛然抓住男人的手,宽大而gān瘪,老者一样皱巴巴的。尖长的指甲断裂,指fèng中有些微眼熟的粉末,而掀开衣袖,露出的手臂上割出的道道伤痕,因身体虚弱而难以愈合。
师宣突然口中发涩,脸色难看地甩开鸢的胳膊,冷笑道,又是苦ròu计?
lsquo不。rsquo鸢回眸,lsquo是破而后立。rsquo
师宣捏紧鸢用血液黏合用指甲雕刻的鸢尾花,你以为你出来就可以获得自由,让我原谅你,重新开始吗?
lsquo我从没想过这些。rsquo
那你到底在想什么?
lsquo走吧。rsquo鸢收回视线,率先走向等待已久的飞机。
第82章纯血再临(完)
飞机先在中国着陆,师宣带着男人赶去某医院。
江默言接到病危通知书已有多日,巨额积蓄全部捐赠出去之后,唯一的惦念只剩消失五十年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