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荔很久没有早起了,但每旬一次去太子妃处的请安是祖宗定下绝不能改的。因此,此刻她正叫东篱揪着头发给梳头:“嘶,好东篱,轻点儿——”她护住自己一头乌黑的长发。
“好主子,您的头发又多又长,今天这场面给您梳个拔从髻,又华贵又大方,但若有一丝掉下来那便是不敬了。所以您稍微忍一忍,咱过了今日想梳什么头就梳什么头啊。”东篱比薛锦荔大两岁,入宫伺候人也早,说话间不自觉就带出了哄孩子的语气。
好在,她们薛主子最吃这一套,接下来就是疼得龇牙咧嘴的也不再躲着了,任凭她给把头发簪得紧紧的,露出光洁的额头。这发型虽是妇人式样,给薛主子梳起来倒别有一番小女子情态。东篱端详端详,最终归结于薛主子的脑袋和脸蛋较之普通女子都格外小的缘故。
薛锦荔上身穿了件月牙白弧领对襟袄子,桑榆从箱笼里找出已经用香熏过的桃红、浅黛和天青色三条裙子比着给她瞧,薛锦荔挑了那件桃红色的,“就它吧。”
出门依旧是东篱和刘福全陪着,刚踏出院门,就在街上碰到了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魏孺人,她叫丫头扶着,慢慢在前头地走。看她今天穿了一件湖蓝色的长裙,如今许是有孕的缘故,脸上平添了些许母性光辉,这颜色倒衬得她十分从容。
二人碰见,各自行了平礼,魏氏脸上带了一丝笑,但眼下的乌青也是非常显眼,二人再没有什么可说的,分开走了。
快至太子妃殿门,东篱悄悄说:“昨儿陈孺人叫厨房煨了一宿的枸杞排骨汤,预备献给殿下,谁知今天早晨,那丫头累得睡过去了,殿下上朝去了也没人发觉,陈孺人那都没赶上巴结。听说登时脸垮了,碗盏也砸了,那丫头本是个近前伺候的,叫发落去洗恭桶了。”
薛锦荔越听越吃惊,她们这些人说的好听是主子,其实不过是太子的侍妾罢了,宫里配备齐了的人手,那陈氏说发落就发落了?保不齐,谁在她背后撑着呢。
到底在太子妃处,薛锦荔没敢露出来,快步进去了。
进殿内,仍是香烟缭绕,魏孺人已经先一步到了,直直地坐着,也不去喝茶,薛锦荔也在一旁坐下。
太子妃身边的莺儿出来了,给二位孺人一福,又道太子妃正梳妆,即刻就到。
看着对面空出来的座位和袅袅升腾人起热气的茶盏,薛锦荔心中纳罕,陈氏一贯乖觉,今日居然这样迟。难道仅仅因为没给太子爷献上一碗汤就不出门了?
“正是呢,妾也觉得这正红只有太子妃您穿着才是意思,有的人那是沐猴而冠罢了。”陈孺人扶着太子妃的手慢慢地从后殿出来了,一旁真正的大宫女画眉倒被挤兑在了一旁。
那画面,看着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薛锦荔和魏孺人站起来给太子妃见礼,陈孺人只轻轻屈了一下膝算是见到了。看着对方脸上的复杂神情,又瞥到自己身下的桃红色裙子,薛锦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刚刚说的“沐猴而冠”就是她自己啊……
太子妃倒神色晏然:“陈孺人今天到的早些,我瞧着她在外头孤坐着也无趣,便叫她进来陪着说话,谁知竟忘了时辰,把你们晾一边儿了。”
薛锦荔和魏孺人不得不站起身来恭维,道一声“娘娘心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