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给的是步摇,性子太静的贵女步态优雅,只有步摇轻晃的声音,那是晶石相撞的脆响,每一次都随着她微弱的心跳,直至死亡。
这一世苏卿宁性子活泼,便得了这么一支簪子。艳色的衣裳她穿起来甚佳,却不知为何今日只着素色,衬得脸色似是病态的苍白。不知为何,祁空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她没有戳穿苏卿宁方才用傀儡线的事,畜生道为祸人间固然是罪,但极偶尔的,她也有徇私枉法的时候。
划船的重任理所应担落在了她身上,苏卿宁丝毫没有服务雇主的自觉,垂手拨池里惨败的晚荷倒是很有情调。她附了法力在船桨上,没费力气只做着样子,终于在又与一艘船擦身而过时察觉苏卿宁今夜有些沉默。
“你心有顾虑。”她温声开口。
苏卿宁愣了一下,方垂眸答道:“是。”
并且是因你而起。
她不知自己心痛究竟是因为隐疾还是其他的原因。死亡不是终点,这一点已经经历过一次转世的她当然再清楚不过,或许正确的做法是奋力一搏,剜心剖丹,纵使活不了也好过逃避。
但……祁空会死吗?
苏卿宁发现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抽身而出的时候太过轻易,出现得也无声无息,让人近乎遗忘没有任何事物能够永久持存。
“可以告诉我吗?”祁空停了划桨的动作,转过身来与她对上视线。
凭着狐狸一族的天赋,苏卿宁能够看清黑暗中的诸多事物,例如她知晓右侧的莲蓬已然蔫黄不堪入目,左侧的渔船划过,拖着满载的鲜鱼……但她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祁空黑曜石一般的眼中情绪。
她蓦地回忆起那些荒诞的故事,印象里它们发生在风月楼的卧房、红墙绿瓦的槐花树下、暗无天日的草房……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祁空没能等到回应,只等来毫无征兆的亲吻。她在无章法可言的汹涌中尝到咸涩,温热的雨水淋过小船顶上的蓬草,坠落在水面震开细小的波纹,扩散成柔软荡漾的涟漪。
她在这片刻的失控中明白什么,气氛突兀地变得凝重,但承受的压力已经被苏卿宁尽数转移到她这边。禁锢的空间换了位置,她偏头过去躲避,微眯起眼想要说话,但苏卿宁似乎铁了心想要报复回来,没给她留喘息的机会。
是,她们早在很久之前,便交缠不清。
但这些都是苏卿宁所不知道的,拥有全部记忆的一方总是胜利者,尽管某些时候苏卿宁看似抓住了自以为的要点,实际上仍是不得要领。她更像是纵容,纵容苏卿宁、也纵容自己沉溺其中。
诸法无可言说。
一吻结束,苏卿宁呼吸紊乱,不知何时她的姿势变成跪坐在祁空身边,倒显得祁空曲着一条腿坐,比她矮上一头,让她方才占了不少便宜。而她眼中有水波滟滟,唇瓣微红,苍白的脸颊也浮上一抹血色,更显得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