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冷漠嘛,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说。”
“我使你复活,重返你的乐土。”
“你——成为我的躯壳,成为我的奴仆。”
陈青桃心尖一颤,她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死了啊,怪不得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艾尔维拉建立连接。
“不做,死了算了。”她没犹豫。
黑山羊怒了,
“成为「神降」的躯壳和奴仆是多少人的理想与祈愿,这是你的荣幸!”
祂字里行间都是陈青桃应该识趣。
可偏偏陈青桃最不识趣,她打断了她面前的眼球:
“你很像我高中物理老师。”
陈青桃中学时曾告诉老师长大想去培养水稻种植,想考农本。但她老师告诉她许多人连参加985高校的竞赛资格都没有,这是她的荣幸,
像陈青桃这种没爹没妈的最好早点替自己打算,物理系才是她的未来。
可她还是选了农本,最后被指着鼻子骂了好长时间。
她讨厌有人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为她强加非主观的意愿。
—“青桃,妈妈这是为你好。”—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大脑闪过一片白光,疼得她脸色惨白。
恢复正常后,她没好气道:“滚,别让我说第三次。”
黑水颤了颤,山羊头俯视着她。
陈青桃感受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在被猛兽撕扯,皮肤火辣辣的疼,整个人像是滚进了烧红的铁棘当中一样,升腾得冒着热气。
“呵。”
温热的液体从她的口中溢出,她咬着自己的舌头,迫使自己不去大叫。
她这人最能忍的就是疼了。哪怕生割她几百片肉她保证不会叫一下,更不会求饶。
她抬眼,嘴角上扬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除非杀了她,否则这世上任何打不倒她的东西都将让她重新站起。
果不其然,疼痛哪怕持续了三个钟她也没有大叫一声,只是在地上蜷缩着,捂着自己的肺腑。
山羊头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处于任何情况都不会向人低头,因为她真的不怕死。利益诱惑不了她,压迫同样也不能使她屈服。
对于这种人,除非剥夺她的神智,篡改她的意识,否则无法打断她的铁骨,使她效忠于任何。
良久,山羊头叹息。
“身为至高无上的神,我愿意为你的无知做出让步。所以契约的内容可以稍作改变,怎么样?”
陈青桃的疼痛在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捂着肚子,满头大汗,颇为虚脱,
“好啊,那你来作为我的奴仆。”
她趴在地上试图站起来,可还没有站起来,便又感受到了来自旧日的威压。
这次的惩罚是窒息,陈青桃整个人像是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被淹没和吞噬。她每每开口呼吸都会被呛得半死不活。
那个自称神的眼球终于忍受不了了,祂怒吼道:“你不过是一个弱小无知的人类,有什么资格和至高无上的神谈条件?竟敢妄想我来成为你的仆人?”
陈青桃疼得无法回答,也懒得搭理。
他自己又无能狂怒了一会儿,半是威胁半是恐吓地来了一句:
“那你就一直承受着这种非常人能够承受的痛苦吧,直到永远。”
在这片意识空间里,陈青桃不会流血也不会死亡,她甚至不能昏厥。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她在疼痛中抽过的每一口气都是以后一定会杀了祂。
可自称神的山羊头明显忍耐性没有她好,祂自大傲慢且相当性急。在陈青桃疼的那一阵中,祂改了十多幅面孔。
“你说,你愿意成为我的仆人——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
“滚。”
她从中抽了一口气回答,惨白的脸皱成一团,额头不断掉落汗水。
疼,真的好疼。
一会儿是被放在烤炉里滚了一圈,一会儿又是生生被拽掉四肢。她疼得龇牙咧嘴,在心里骂了几百遍脏话,就是没有生出过要不答应就得了的想法。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图伊格彻底明白了陈青桃不愿屈服的心,那些眼珠子混乱地转动着,出卖了祂焦虑的情绪。
终于,疼痛消失,陈青桃抵着黑水的额头抬起,虚弱道:“我说了,不做就是不做。要么弄死我,否则我不会答应你。”
刚才还有回转的余地,现在陈青桃疼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还要答应祂。
她的骨头是越打越硬的。
欧图伊格的触手指着她,“我可以让你的母亲复活,陈青桃。”
陈青桃瞳孔一震,她从地上坐起来。
“啊对了,我不是在说那个怪物,而是你真正的母亲——宋佳懜。”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再见到她吗。”
就算如陈青桃,也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她始终还是动摇了。
欧图伊格的话语如同伊甸的苹果,甜蜜诱人,但陈青桃同样也明白,倘若吃掉伊甸的苹果说不定会万劫不复。
“代价是什么。”
她不愿称此为交易,这于她而言可能是需要用余生来偿还的代价。
眼球露出一个得逞的表情,那不能称之为得逞,但陈青桃却从祂身上明显感知到了兴奋。
“成为我的仆人。”祂说。
陈青桃心动了。
在她心里其实给谁当走狗都一样——家族、三角塔,或是邪神。
毕竟打工这事,赚谁的钱不是钱呢,她只管听大老板的吩咐,要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于她这种饱受人道主义侵染人来说,违背良善的道德观念有些艰难,所以她选择了乌鸦。
她讨厌苦难,每每看到那些死去的人都能回想起母亲被车压死过的场景,是一片鲜红,是一地死去的曾经和梦。
母亲的死就是一根尖锐的针,生生戳在她的心窝里,永远也拔不出来,疼的时候撕心裂肺。
所以医生说她病了,她看到了一个被她思想扭曲的母亲来代替真正的母亲陪伴着她。
但她知道,扭曲的不是艾尔维拉,扭曲的是她。
她早就坏掉了,她的感情,她这个人,坏得非常干脆。
她躺在黑水中,手臂遮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