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轮到小品类,目前上报上来的节目只有陈佩厮和朱时茅的《考演员》。”“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上台,然后表演结束以后,大家要好好点评。”邓在君的话音刚落,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鼓起了掌,眼神里充满期待。毕竟,每每想起燕京台迎春晚会上的《胡椒面》,都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哗哗哗。”伴随着如潮水般的掌声,陈佩厮和朱时茅信心满满,拱了拱手。方言陪着龚樰,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彩排,相比于去年的《考演员》,显然有突飞猛进地进步!第一版只有大纲,没有固定的台词,全凭陈佩厮和朱时茅的即兴发挥。但有了《胡椒面》积累的经验以后,不仅设计好了台词和站位,甚至还有颇多的包袱。抖一个包袱,围观的众人就被逗乐一次。渐渐地,不光是创作组成员看得前仰后合,就连体育宾馆的职工们也笑得合不拢嘴。整整半个多小时,笑声不止,。屋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等表演结束的时候,立刻赢得满堂喝彩,不少人纷纷站起来,鼓掌叫好。“真的是笑死我了,眼泪都笑出来了。”龚樰抬起手来,想擦去眼角的泪花。“用这个。”方言贴心地把手帕递了过去。龚樰一看是当初那条手帕,露出甜蜜蜜的微笑,就在此时,创作组里冒出的批评和质疑的声音,立马打破了这种暧昧的氛围。“表演得很好,可时间会不会太长了?”“没错,而且有些细节还略显粗糙,不够细致,最好能重新编排一下,压缩时间。”“这节目看着可乐,可没有生活根据,也没有个主题,而且表演得是不是太过火了?”“……”种种的意见,陈佩厮和朱时茅起初能和颜悦色地接受,但当听到“这种没什么教育意义的节目会有争议”时,脸色立马垮了下来。“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没有教育意义’?”陈佩厮撇撇嘴,“《胡椒面》也没有教育意义,不也上了燕京台的春晚。”一個戴眼镜的领导回道:“那不一样,燕京台是地方台,可这是中央台的春晚!”“嘿,哪不一样嘛。”陈佩厮不满道:“春晚不就是让老百姓高高兴兴地过大年的?”接着看向方言,“当初方老师指导燕京台办春晚的时候,就明确地说是‘娱乐大众’。”“我说了那么多话,你就只记住这四个字。”方言道:“我给燕京台的是16个字的方针,贴近生活,娱乐大众,雅俗共赏,老少咸宜,我觉得这16个字也适合中央台的春晚。”创作组里又有人说:“我看可以多加4个字,寓教于乐,政zhi教育和宣传的工作也不能落下。”方言横了一眼:“说教能让观众笑得出来吗?”“方老师说的对,当观众觉得你在教育人的时候,作品就会给观众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陈佩厮不无赞同,“那是最累人的时候!”“这个……这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人纷纷望向王枫,显然是让他这个台长拿主意。黄一鹤及时解围道:“我觉得《考演员》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时长,佩厮、时茅,你们还是要好好地想想,该怎么在保留精华的同时缩短时间,至于教育意义,等审核的环节再说。”“对,今天只是创作组的第一次碰头会。”王枫借坡下驴,转移话题。83年的春晚,中央台没有经验,没有像燕京台一样找赞助商。到了84年,中央台准备模仿燕京台一样,但可惜的是,没有国企单位愿意赞助。毕竟,上电视打广告,很多国营单位根本没有意识到里面蕴藏着多么恐怖的价值。于是乎,方言当仁不让、舍我其谁地帮韩跃民揽了下来。这下子,小小的服装作坊又要做好缝纫机踩冒烟的准备。…………时间一分一秒地飞逝,金鸡奖如期举行。龚樰、章艺谋、霍建起等获得提名的人,悉数参加。倒是方言这个再次入围最佳编剧的,主动缺席,照常地在《十月》编辑部上班。、毕竟,不出意外的话,年后自己就会被借调去《人民文学》。一手支颐,一手在纸上,认真地写着给84年春晚安排的节目。“杨丽苹,《雀之舞》。”“传统古彩戏法,《三仙归洞》。”“……”时而涂涂改改,时而写写画画,大脑渐渐地理清一条清洗可见的脉络。就在此时,楼下传来秦大爷的声音,“方老师,楼下有人找您!”“来了!”方言快步下楼,惊讶地发现来的竟然是黄一鹤和姜坤。姜坤语气急切道:“方老师,出事了!”方言皱了皱眉,听黄一鹤说,邀请港台歌手上春晚这事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难题。即便上级领导同意,可是内地和香江联系的渠道并不多,中央台不知道该怎么和张明敏、汪名荃、奚秀兰这些人,以及他们的经纪公司搭上线,这里面涉及的问题很复杂。“这个可以找香江的三联书店,或者新华|社香江分部代为转达嘛。”方言沉吟片刻,又推荐了施南笙。黄一鹤大喜道:“我记下了!”方言问:“如果为了这件事的话,你们没必要亲自跑一趟,肯定还有更大的问题吧?”“真的瞒不过方老师。”姜坤如实说,“陈佩厮和朱时茅在编排小品的时候,竟然不打声招呼,擅自逃跑了!”方言诧异道:“什么叫逃跑了?”“就是当逃兵,放弃节目,退出春晚。”姜坤说:“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在宾馆里就再也没见到他们俩的人影。”“他们人呢?”方言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有点想笑。黄一鹤叹了口气,“我们找了半天,最后是八一厂厂长打来电话,我们才知道人在那儿。”“那我们赶紧去吧。”方言边走边说,“对了,他们为什么逃跑,总该有个理由。”黄一鹤说,陈佩厮和朱时茅好吃好喝地住在体坛宾馆里,不用花粮票、油票,但在创作上始终是不顺心,可能是觉得心中有愧,不好意思继续白吃白住,干脆就主动退出。“只怕不是这样吧……”方言看破,但没有说破,被两人连拉带拽,拉去了八一厂。…………丰台六里桥,八一厂便位于此。排练室里,朱时茅正在苦口婆心地劝陈佩厮回宾馆。“不去,老子不去!”陈佩厮道:“凡事都要弄清楚,咱们的小品到底是给观众带去快乐,还是要教育观众。”“佩厮,这可是厂长本人的命令。”朱时茅道,“他让我们一定要配合好中央台春晚的工作。”“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分个青红皂白吧!”陈佩厮道:“我们提的修改意见多好啊,不就是没按他们说的,加入什么教育意义嘛,这也叫错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全给否了,既然这样,咱偏偏就不伺候了!”朱时茅说:“这也不是办法,刚刚中央台又打了个好几个电话过来。”陈佩厮倔脾气一下子上来:“不去,不去,我不能这么糊里糊除的……”突然间,砰的一声,门被打了开来。“陈小二!朱时茅!”顺着声音望去,朱时茅一个激灵,“方老师,您怎么来了?!”陈佩厮咧嘴发笑,“嘿呦,方老师!”方言站在黄一鹤、姜坤的面前,眯了眯眼,“怎么,要我们三顾茅庐请你们回去吗?”陈佩厮道:“方老师,我们俩哪敢呐!”“那你嘀嘀咕咕什么。”方言挑了挑眉,“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要不恢复一下?”陈佩厮尴尬地赔笑道:“别别别,方老师,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方言问:“说说吧,为什么要退出?”“有些人太欺人太甚!”不等陈佩厮说完,朱时茅急忙接上话。重新编排的剧本的时候,遭到了刁难,之前设计出的很多精彩的包袱被砍掉,他们觉得憋屈,羞愧之余,十分气愤。如果是为了缩短时长,忍忍也就算了。可否决的理由偏偏是因为毫无正面积极的意义,纯粹的愉悦大众不可取。“我当时脾气就上来了,跟老茅说,‘咱们不伺候了,咱们走’!”陈佩厮拍了拍胸脯,“方老师,您要怪就怪我好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方言问:“不用你来当,我就想问问伱们,还愿不愿意上春晚表演节目。”朱时茅同意重新排,而陈佩厮却不同意,推脱道:“我这人笨,记不住词。”“那可以改嘛,给你改成《胡椒面》那种哑剧小品怎么样?”方言左看看,右看看。陈佩厮最终看在方老师的面子上,勉勉强强地应了下来:“回去可以,但您得先说说,这《考演员》到底该怎么改?”“你们有没有听过相声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