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寂悄悄然出现在了卫初宴的房门外,女人的呼吸浅而淡,像她这个人一般清疏,然而赵寂照顾过她几日,知道卫初宴睡着,是什么模样。
过了这么久,赵寂的气已是消了,今日,却又冒着小火花。她径直往厨房去,端走了卫初宴全部的桂花糕,嘴里说着:“隔夜了便不好吃了,不可辜负了这口美味。”
于是第二日卫初宴晨起去厨房拿饼时,竟发现她的桂花糕不见了。
家中遭贼了?卫初宴往外走了两步,想起些什么,回厨房一找,便望见蒸笼旁多了一小瓶熟悉的蜂蜜。
她一怔,伸手拿起那个小瓶子,素白的手指在瓶身摩挲片刻,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忽而浅浅一笑,雅致又秀气。
是她来过了。
此后,卫初宴时不时就会做起桂花糕,虽则从来再没有一个红衣姑娘会在白日推开她的院门,一阵风地过来,然而,她的桂花糕也从来都会在第二日不见。
卫初宴的心渐渐便定了。
后有一日,卫初宴外出采风,离家时好好的天色,行至半路却下起了瓢泼大雨,于是青布衣的女书生匆匆跑去人家屋檐下躲雨,雨着实大,她的身旁很快聚了一些人,卫初宴便拂着衣袖上的雨水,斯文地一让再让,最终被挤到了檐角,她也并不生气,只有些无奈地望着愈下愈大的雨。
正自忧愁,大雨中却缓缓走来一个小少年,少年撑了一把伞,手中却还抱着一把,卫初宴不认识他,起先只以为他是来接人的,但未曾想到,这小少年却朝她走来:“大姐姐,给你伞。”
卫初宴怀疑地指着自己:“我?可我与你素不相识......”
她说着,眼见少年眼中露出疑惑,便换了个说法:“可我不认识你,你是否找错人了?”
少年露出小虎牙一笑:“不会,那个大姐姐说这里面最漂亮的姐姐就是了,她让我把这把伞送给你,还给了我一个银角儿呢!”
卫初宴听着,更是一头雾水,但她忽然想到一个人,眼睛便亮起来:“是什么样的大姐姐呢?”
少年便指向东边一侧:“就是那边的那个红色衣服的大姐姐啊!”
红衣。卫初宴不由露出喜色,她一把拿过少年手中的伞,匆匆道了谢,便连忙朝少年所指的方向追去,可惜,她走出去好远,也未曾找见那个红色的身影。
于是恹恹回了家。
卫初宴顶着大雨往回走时,她身后的某个巷角,才转出一个红衣姑娘,那姑娘撑一把和卫初宴手中那把伞一般无二的青竹伞,望着雨中仍然笔直的清瘦背影,忽然笑了下。
隐约有一声嗔怪般的“笨蛋”淹没在了噼啪雨声中。
一晃便是中元。
中元祭祖、点灯、解厄。节前几日,街市已有商贩陆陆续续支起了摊子,纸钱是最热销的,各色各样的灯笼应有尽有,还有卖糖人的、卖面具的,茶铺酒馆也迎来爆满。
卫初宴肃穆在家祭奠了亡父母及祖先,她家子息不丰,已单传了数代,祖上出过大儒,是以家中有许多藏书,虽然败落多年,一度穷困潦倒,然而每一代都谨遵祖训,未曾将书籍变卖,否则卫初宴连书都读不起。
她也祭拜了自己的恩师,年幼时,有一老者流浪至她家附近,向她家讨了一顿饭吃,后面留下来,教养了她两年,便至大限,卫初宴将他葬在了父母墓旁。是以卫初宴虽然家贫,却能识文断字,且恩师教她良多,如今每每想来,仍然受益。
中元悼亡,另外,却又热闹。这是个独特的节日,既有悲痛,也有欢喜,人们在家祭奠了亡灵后,就喜欢往街上去玩耍一番,好似这样便能洗掉伤心,卫初宴也一直遵循这风俗,祭奠后,便整理了衣着,提了昨日新作的花灯往街上去,路上遇上几个早就等在她家门口的小孩子,一个个都要来摸她的花灯,口中惊叹不已。
“卫姐姐!你今年又做莲花灯吗?真好看!”
“给我摸摸给我摸摸,你放心卫姐姐,我肯定不给你摸坏!”
“哎呀别挤着灯了,我也想摸,哎呀,怎么我爹就只会做圆圆的灯呢?”
卫初宴就伫立在门口,含笑看这几个小家伙摸完,哄她们说她们的灯也很好看,待得她们心满意足,才提着花灯往最热闹的坊市走。
另一头,赵寂倒未刻意去寻卫初宴,她也许久未见这样的热闹,便往最是人声鼎沸之处去,倒与卫初宴不约而同地,走到了同一处坊市。
第11章面具
“新做的花灯哟,花鸟草木各色样式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酸酸甜甜的山楂汁来一杯吗?”
“娘亲,我想要那个小老虎的面具......”
卫初宴提着莲花灯一路往坊市走,四周人潮涌动,像是沸腾的大锅,处处都是热闹,偏她显得冷清。
临街的一处酒楼上,有一个气质凌厉的女子凭栏而立,一双鹰隼般的眼眸盯紧了一处,便不放开,正饶有兴致地望着。她身旁的桌子上,一个粉衣姑娘笑着起身:“大姐姐,你在看什么呀?入神了都。”
鹰般的女子,也就是王太女赵璨,抬手将妹妹赵钰儿拉到身边,为她指了指下面的卫初宴:“在看她。”
赵钰儿于是伸长脖子瞧了瞧,见是一个年轻女子,相貌倒是生的令人一见望俗,气质也温文尔雅,然而她皇姐却不是一个耽于美色的人,赵钰儿奇怪道:“大姐姐为什么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