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初宴不由抬头望天,周围也有许多人和她做了一样的动作,正在这时,卫初宴却忽然觉得手背一软,是赵寂拉住了她,把她往一边扯:“我们去那边桥上看!站得高才看得远。”
红衣的姑娘跑动起来,翩翩动人,她是蝴蝶,或者花,又或者是火焰,而卫初宴这株雅秀的青竹被她拉着,朝不远处的石桥上跑过去。她们两人牵着手跑着,夜风中,卫初宴那原本顺直的衣摆微微荡起,赵寂的裙摆也绚烂地摆动起来,这一刻,无论是少年老成的女书生,还是已不知多少年岁的大魔王,好像都变成了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她们跑过望天的众人,跑过吆喝的摊贩,跑过许多的烟火,及至路过浅河边,看到河上已经有许多的光点,而天上也一一二二乃至无数地升起了灯。
赵寂抬头看去,方的圆的灯,有红的有白的而又夹了些黄色,它们的底色自然是一水儿的亮,将黑茫茫的天空映照得如白日般,温暖而绚烂。灯身之上,好些都写了祝语,又或是细细描了花草鸟兽,皆都飘飘悠悠不断上升,于是墨泼的夜天幕布上,燃起了一片灿烂光点,那承载了世间最简单的开心与最真挚的祝福的美好景象,真真令人心醉。
赵寂看了许久,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瞟,这才发现卫初宴居然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看她们相连的手,赵寂“咦”道:“你不看灯吗?”
卫初宴似是如梦方醒,忽而抬起了头,先看了眼赵寂,再望向那梦幻般的天空:“啊?哦哦,看的,我看的。”
她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然而赵寂却已发现,这女人从秀气脸蛋到纤细脖颈,全然都泛起了粉色,赵寂笑出了声,低头看她们相连的手,其实知道卫初宴为什么会这样,而她一低头,便感觉卫初宴的手指忽然缩了缩,似是紧张,反而是紧紧地握住了她。
天边的灯火温暖吗?可是赵寂怎么忽然觉得,卫初宴的手,却更是温暖呢?
桥上人多,大家都涌来看灯,然而若是从别处远远望来,却只会看到人群中俏俏然立着的那两位佳人,其中一个一身青布衣温文尔雅,正抬着头望着天灯,而另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红衣女子,却把这个青衣女子瞧着,似乎灯不及她好看。
赵璨也已走到了桥下,身后,赵钰儿一头雾水地跟了过来,赵璨抬眸望了眼,忽然便歇了过去的心思。
无他,即便不喜欢那个红衣姑娘,可此时看看,她们确实太过于美好,或者说是赏心悦目罢。
许久之后,又或者只是一眨眼之后,卫初宴看了看天色。
什么时辰了?
那木头与油燃烧的气味渐渐地淡去了,然而欢喜的余韵却还留在四周,悠长回味。天上的灯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踪影,河中的灯也悠悠然飘向了远处,街上行人渐渐少了,只剩下些吵着闹着不肯回家的小孩子、无奈却又纵容的父母,以及,一些舍不得离去的年轻男女。
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舍不得今宵佳节,还是舍不得身边的人。
夜已很深,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光便要亮了,卫初宴平日里的作息那般规律的一个人,这会儿却还逗留在街上,而她身旁,赵寂也始终没有提过离开的事情。
不知是否是忘了,她们两人相连的手,也始终未再分开。
第13章娶你
夜寂了,除卫初宴和赵寂外,街上最后一个人影也隐没在了长街的那头,架子上与各家屋檐下悬挂的花灯倒还安静地燃烧着,灯光拉长了树影,一半明亮,一半鬼魅。
是了,差点忘了,这是中元节。
卫初宴望着已然归于冷清的街道,虽然不情愿,却还是迟疑着道:“赵姑娘......夜深了......”
那红衣的姑娘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似笑非笑道:“夜深了,又如何呢?”
卫初宴低头:“夜深了,我送你回家去吧。”
赵寂将她的手抓紧了:“若我说,我不想回家呢?”
感受到手上的力度,卫初宴喉口一紧,却又有种奇怪的轻松,她假装忘记了两人的手还牵在一处,人生中第一次忽视了礼节,顺着赵寂的话道:“那便、那便再看一会儿吧。”
看什么呢?烟火表演早已没了,杂耍班子也撤了,四周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若说要看的话......
卫初宴就看了赵寂好一会儿,好似如梦方醒般,将头扭去一边,夜风温柔地吹起她竖垂的衣摆,吹起她秀致的衣袖,她清隽的身影立在桥上,飘飘然如仙人般,有种难以言说的好看。
赵寂原是笑眯眯地望着她的,然而看着这样的她,心中却忽然闪过一种熟悉感,可赵寂再去探寻时,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股熟悉来自何处。
卫初宴目光低垂着,似乎在思索,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与赵寂道:“看河,看灯,看天上深邃的夜空,看仍然陪着我们的这些树人......赵姑娘,其实深夜,也别有一番景色可寻。”
说出这话,卫初宴心中忐忑,面上倒是一派云淡风轻,她紧紧地望着赵寂,生怕赵姑娘不感兴趣了,便不在这处逗留了。
其实赵寂又怎么会不感兴趣呢?哪怕她对这河、这灯、这夜这树都不感兴趣,可这里,却有一个人,是紧紧抓住了她的兴趣。
她当然说不出不看的话。
就这样,在赵寂的暗示引导下,在卫初宴的难得的主动之下,这个属于她们两的中元佳节,被努力地拉长了,卫初宴牵着赵寂的手在这片已无人会打扰她们的街区中走着,其实卫初宴说的不假,今晚夜色很美,无一处不美,然而,卫初宴的眼睛,却总是悄悄往赵寂那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