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都已经不和别的男生玩了,你不能回头看看我吗?”
宋念安到现在的记忆都深刻。
她的声音第一次那么低如蚊呐,明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却又莫名怯懦地拿不出充足的底气。
像是孤注一掷,就为了博得一个不那么惨败的答案。
第一次晚归被罚,第一次翻墙被逮,第一次骑车摔落,第一次跟队出游......太多的事情,好像都有傅听言的身影。
而那个她希望有的答案,宋念安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傅听言的完整回复究竟是什么,只记得蝉鸣绕耳不散,模模糊糊,是男人低沉凛冽的淡笑。
他说:“小孩,先好好长大。”
所以现在季老大谈的未来,宋念安一时无心参与。
她满脑子好像就在徘徊傅听言那句“小孩,先好好长大”,九年的年龄差距规避不去,她也顿时从刚才气势满满的算账压成了现在佯装的云淡风轻。
一股脑吹了好多傅听言的彩虹屁,季老却倏然发现宋念安的状态不对。
这孩子怎么回事?刚刚不还趾高气昂,怎么突然就变样了?
宋念安像是在神游,低头摆弄着碗里那个肉圆,却始终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季老和季向蕊对视了眼后,季向蕊只是冲他摇了摇头。
大概是感同身受,知道某时候,某种戳破也难能认可的感情,经过时间的沉淀,要再想存在,会有多难。
话题便没再继续了。
而另一边的饭局上,到的人除了傅严民和傅听言那一队,还有空军代表季淮泽和海军代表时鉴,大家都是脸熟的面孔,自然聊得顺利。
中间出包厢,傅听言从洗手间出来,没直接回去,而是就近到旁边天台上,正好季淮泽在那和林钦吟打电话。
一通电话下来,傅听言倒是靠在旁边栏杆边,酒精发酵得有点微烈。
季淮泽是傅听言学长,两个人在校期间的训练名次都是数一数二的好。那时候,军校还通篇盛传,后起之秀傅听言能压倒季淮泽创下的记录。
后来,显然也是如此。
傅听言的成绩虽然起初被季淮泽压制,但在毕业前的封闭训练,直接拔到头筹地绝地反超,现在都是军校排行榜上的一等。
两人就算是对手,也同样关系交好。
所以电话挂断,季淮泽同样靠在墙边,正对着傅听言,狭窄受限的过道,火石擦过烟身,袅袅余烟轻飘而散。
烟酒是今晚庆贺的调味品,但季淮泽明显发现傅听言就算得到嘉赏了,还是不在状态,他朝他扬了下下巴,“恭喜。”
傅听言军装上的两杠一星在夜光中淡淡耀着光辉,他颔首,是磨去少年桀骜后谦逊的姿态,淡笑了下:“谢谢。”
“听说念安和你一起回来的?”季淮泽其实本不想问,因为他相信傅听言,很多事即便棘手发生,他也有本事很好地处理好。
只是宋念安是林钦吟的亲妹妹,很多宋念安不说的,她只能从季淮泽这边关心。
傅听言点头,也不否认,“就是那种情况。”
季淮泽没问具体,只是难得认真地看向他,只是语气依旧打趣:“以前觉得的小孩,现在长大了没?”
不言而喻的答案,傅听言眯眼盯着指尖灼灼燃烧的烟,薄唇轻勾,低冽的叹笑:“三年,真长大不少。”
季淮泽是不知道他们在阿耶于发生什么,只清楚宋念安当年倒追傅听言,老院里外传得可凶了,就连一帮警卫员平时闲来乐道的都是他们这捉摸不透的关系。
季淮泽轻笑:“这小孩一直就一根筋。”
傅听言脑海浮现不是宋念安在阿耶于的被迫冷静,而是以前的咋咋呼呼,就像条小尾巴。
“嗯。”他笑,“是挺一根筋。”
“那如果那根筋还掰在你这,怎么办?”似笑而非的话,季淮泽用了开玩笑的语气。
这个问题,傅听言的沉默似是深思。
茗茗的酒气在冷风中化为丝缕,酥麻如缠丝,绵密绕在缭乱的思绪中,不知戳中心底的哪层软肋,傅听言的眉梢倏而淡淡地轻挑了,“这小孩,就长不大了。”
话意像是猛地朝着某个方向冲去,季淮泽就算了解傅听言曾经经历的,也没法感同身受地理解他这种隐形的“拒绝”。
“如果觉得没可能,之前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反驳长辈?”季淮泽宝贝林钦吟,自然会爱屋及乌关心宋念安,“你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都——”
后面的话,季淮泽没再说完,傅听言却忽而淡了笑意。
冷风穿堂留下的酷寒,冻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将他的眉骨衬得更凌厉风骨。
傅听言的语气明显冷下,却是正经而不是疏淡:“宋姨或许现在能接受念安找个军人,但我改不了我比她大九岁的现实,过去的事,是我给宋姨的承诺,我能护好这个小孩,不动二心地陪她好好长大,但未来,她会怎么选,我不会插手。”
就今天在机场,连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趋向,傅听言明白,这次回国是需要好好思考这个问题了。
“所以,选择权在念安手上。”
傅听言熄灭烟前的光火,浅薄的月色照亮他漆黑的瞳眸,慢慢透入的温柔,眼底都是过去的影子。
季淮泽似乎听懂了傅听言刚刚那句“这孩子,就长不大了”,“那如果她不想长大?”
男人沉默几秒,卸去锋芒,缓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