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陪同使团看节目。
有名的戏班子在台上一步一风情,顾盼生辉。元首倾身跟身旁的洋代表介绍着戏曲的曲名和出处,从服饰谈到剧种,每个节目都带着浓浓的地域文化特色,彰显我国传统文化的魅力。
他指了指一旁的姜常卿,“去把宁乾洲叫进来。”
没多久,宁乾洲从外面走进来,在指定沙发席位上坐下。他一进来,便引起后方太太小姐们轻微的轰动,他那张脸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焦点,却偏生不靠脸吃饭,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高度自律,还不在外面乱搞。
口碑极好。
多少高门大户想将女儿嫁给他,没想到他看上了四大财阀家族之首的沈家小女儿,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他们这类人,权力膨胀的直接体现:便是对金钱欲望的无限贪婪。
“乾洲,你外语好,给代表介绍介绍汉城的历史。”元首庸而稳,“多沟通交流,学学他们先进的经验。”
宁乾洲没什么表情,将烟摁灭在烟灰缸,脱口而出流利纯正的法语,询问他们适应汉城的气候么。
那洋使忽然一脸惊艳赞叹的样子,大概没想到会有军官法语说得这么流畅,连连礼貌回应。
与元首的单向政务输出不同,宁乾洲没给对方介绍当地文化特色,只是贴心询问对方,是否因为调整时差而引发身体不适?需不需要休息后再进行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他细心体贴的对话切入,似乎博得了对方的好感,话题渐渐打开,他说得不多,却引导洋使介绍着他们自己国家的风土人情。
偶尔他接上一两句,对方笑着发表着自己独立见解。
宁乾洲的外交风格平易近人,不像他平日里那般冰冷严肃,与洋人交流时反倒是诙谐自然的。
我找了一个不引人瞩目的角落位置坐下,身旁坐着一个神情暗淡的中年贵妇,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瞧她一直掉眼泪,我递给她一块手帕。
她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眼里掠过一丝讶异,道了声谢谢,没有接。匆匆起身离开。
前排传来元首的声音,“小靳呢?也去外边儿抽烟了?”
幕僚低声,“靳督军没来。”
“嗯?”元首质疑。
“靳督军最近好像遇到点事儿,所以……”
“又跟哪家小姐厮混去了。”
“他应该没有心思儿女情长,靳督军的心思都放在岭南。”另一位幕僚凑近元首,压低声音,“这些日子那边内乱,好像洋人让靳督军找什么东西,靳督军一直没动静,又逢着连吃败仗,那边正问他罪呢。”
“嚯。”元首笑了声,“吃败仗可不能怪小靳,小靳想往左打,那洋使指挥官非让他往右,一顿瞎指挥,哪能不吃败仗。小靳能用最少的兵折损敌方,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不是乾洲。”元首看向宁乾洲。
宁乾洲没接话。
遥遥听见沈静姝爽朗快活的笑声,她和那些官家小姐们似乎在放孔明灯,嬉笑热闹的声音如风铃声从外面吹进来,她性格真好,跟每个人都没有边界感,自来熟。
\"乾洲。\"沈静姝捧着一束荷花走进来,娇俏道:“游轮刚刚靠近岸边,河根儿上有片浅谈,摘来的夏荷。”
一众官家小姐拥着她而入,众星捧月般的喜乐氛围。
沈静姝依偎着宁乾洲坐下,“好不好看。”
恰在此时,一名幕僚从外面走进来,“靳督军来了。”
话音落地,便见靳安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携带入一室温热夏荷的香风,他穿着靳派藏蓝制式军装,身躯挺拔颀长。明明光明正大走进来的,莫名给人一种闯进来的感觉,肩头沾染着一片淡粉花瓣,搅乱一池春水的意外。
“小靳,你不是有事要处理,不来了吗?”元首示意秘书长倒茶。
靳安阴鸷视线扫视一圈,最终落定在我身上。
我总觉着他有点不一样了,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凝神片刻,忽而发现了不同之处。以前他穿军装,里面是露空的,他不穿内衬,领口敞开两颗纽扣,强悍的胸膛性感隐约,一副痞帅痞帅的亦正亦邪模样。
但是今天,他军装里面居然穿了白色衬衣,领口规整纽扣整齐,整个人板正了些。板寸桀骜,俊脸沉静几分。
他淡淡移开视线堂而皇之来到一侧沙发上落座。我坐在他斜后方靠墙位置,瞬间被他高大身躯挡住了头顶上的光线,整个人掩盖在他身后的阴影中。
他身侧的洋使代表礼貌地用英文跟他说了句话。
“小靳啊。”元首笑说,“洋使说了什么,你听得懂吗?”
靳安没言语,但在另一侧,宁乾洲正跟另一个洋使团谈笑风生,沈静姝也热络自然地用法语流畅交谈。
元首看了眼宁乾洲,又看了眼靳安,等待靳安回答。
这客舱里皆是位高权重的人臣,大部分都是高门大户,多数读过书,就算有人是武将没读过书,也是识字看得懂文书的,只有靳安,大字不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