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厚积沉淀,他的气场有了明显变化。我记得最初见他时,他还是笃定冰冷的不测气场。形势内忧外患最严峻那两年,他成日一副阎王爷似的威严爆炸脸。而如今,宁乾洲沉淀出泰然处之的从容,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光华审定,透着不怒自威的成熟平和。他看起来慵懒温和,可莫名让人心生敬畏。气度的变化隐藏着他这些年走过的路,沉淀着属于他的人生阅历。那些阅历我只参与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就足已让我死过好几回。而宁乾洲,日日生活在这样的高压炼狱里,这些年的艰难险恶,是他独自撑过来的。热络轻松的聊天氛围因了我的到来,短暂停滞一瞬,似乎闯入一个新面孔,氛围有了几分生疏的警惕判断。宁乾洲的叔父老道圆滑,笑着指我,“我侄女,施微,以前也是留学生,高才生归来,以后大有用处啊。”他自然而然介绍我,像是跟我很熟似的,全然看不出我跟他从不相熟。宁乾洲斜倚着身子,手中盘着玉玺。随手指了指他右下方的位置示意我坐。我杵在原地没动,这些人是如何做到若无其事与我说话的呢宁乾洲像是跟我相处十分融洽那般,姿态自然随意。旁人看来,还以为我跟他兄妹关系很和谐。可明明他亲手将我“杀死”好几回。这些常年混名利场的男人,毫无廉耻之心。他们永远掌控者主导权,去随意安排操纵别人的人生。“施微。”有洋人认得我,蹩脚念出我的名字,“施小姐,好久不见。”那人点了一下我的名字,一些人恍然想起,借此开起玩笑来。在场的各位大多数知晓我的。那些洋人里应该也有人熟悉我,毕竟我爹爹当初寻找花名册时被捕,最后一个见的人:是我。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沈静姝那晚当着很多人的面儿,说花名册在我这里。无疑是点燃了无形的炸弹,将我置于爆破中心。各方势力寻找的那份花名册,该是锁定在我这里了。这些年,虽然被宁乾洲囚禁内心煎熬难捱,却也借着他的羽翼在避风头。当年若是跟靳安走了,不晓得又是一番怎样水深火热的险恶,洋人怎会放过我呢。靳安有他的夙愿未了,他背靠洋人资本,阵营与我相违背,且与我爹爹有扯不清的关系,跟他走这件事,本身是顶着未知的巨大风险。容不得我天真半分。这些年,大势所趋。各方势力重新洗牌,宁乾洲早已对系统内的人大清洗了一番,这份花名册的效力,早已不复当年。我没回应宾客的招呼,看向宁乾洲身后的卜远游,我说,“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传给他了吗”卜远游说,“已原话汇报统帅。”我看向宁乾洲,“你既已知我立场,找我来做什么”他的身体似乎不能着寒,朱漆大门虽敞开,但帮佣们放下了挡风帘。室内温煦暖和,宁乾洲依然那副慵懒恣意的样子,深邃潋滟双眸风平浪静,“坐。”他再次示意我坐下。毕竟这里贵宾云集,我僵杵在原地不得体,可我并不想听他发号施令。他的一言一行都引起我强烈的反抗欲和不适感。一名女宾客笑着将我拉向一旁,我用力甩开她的手,就站在原地不动。宁乾洲没理我,转脸看向身旁的男士说了句什么。那男士毕恭毕敬点头攀谈。似乎在闲聊。这些客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小半晌,会有乐官唱曲儿,奏乐。宁乾洲没让士兵把我弄下去,对我的无理视而不见,一副“你想站,就好好站”的无视样子。那些人闲聊全无避讳,见宁乾洲态度如此,众人皆开始无视我突兀的冒犯。我瞧着他今晚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便转身要走。卜远游上前来拦住我。我说,“怎么还不让人走了”卜远游没言语。“好好好。”我站回原位,我倒要看看宁乾洲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他留了贵宾用晚宴,极尽东道主之谊。叫了沈静姝过来,叔父也喊了太太来待客,毕竟洋人里有几位带了家眷女士。宁乾洲单身多年,府上少有贤内助,而我,不仅不帮忙,还拖他后腿,丢他人。沈静姝穿着性感的开衩旗袍,眉目明朗开怀,踏进暖阁厅堂,瞧见我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很快移开视线。她全程在逃避我的视线,不与我对视,更像是在躲我。她径直来到宁乾洲身侧坐下,“乾洲,我爸喊我们喝我弟弟的周岁宴酒。”“挺快。”他应了句,“两岁了。”沈静姝曲线玲珑的身子挨着他,拿过桌子上的苹果削皮,“还催我俩婚事呢,我都30了,我爸担心再拖下去,把我拖成老姑娘了。”宁乾洲随口问了句,“你想结”手中的玉玺轻轻摩擦在掌心废止的银元上,态度不明。沈静姝默了一瞬,忽而银铃般笑出了声,眼眸晶晶亮,“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自然想结。”她娇嗔锤他一下,“每回你都这样!把我问懵了。”这两人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我真见不得他们好过。一个心狠手辣的仇人,一个朝秦暮楚的同盟背叛者。可真是般配。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婊子配狗,天长地久。实在没忍住,我冷笑一声,正要冷嘲热讽开口呛他们,宁乾洲也没看我,却抬手点了点我的方向,“堵住她的嘴。”他似乎能猜中我所有心思,哪怕不看我,他都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话音落地,两侧的士兵忽然上前,大掌覆着纸巾捂住我的嘴。不管我如何挣扎,那士兵纹丝不动。众人看热闹似的,只当我在跟宁乾洲闹性子。直到晚宴开始,他才让士兵把我带至晚宴餐厅。让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吃。........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