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面前那二人,无神的眼中渐渐填充满了人世间最直接的恶,那**裸的目光看着他们,而后转化为了实际行动。
她曾是如此的卑怜,是那般慈爱;她与先前那副面孔判若两人。
她看着面前的少女,轻声诉说。
“去吧,去杀死他们。”
声落风起,那张少女的沉寂的面容便随即扬起,她手心翻腾,苍白的肌肤下有着几跟突起的钢筋在缓慢移动。
可那钢筋慢,她的行动却是一点都不慢,霎那间,老旧的阁楼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哀鸣,组成了地面的枯木惨叫着,嘴中的嘶吼伴随着烟尘占据了阁楼里不大的一切。
姜婉眉头一皱,扬起的尘埃遮去了那少女的身影,紧接着,一声沉闷的音爆自身侧响起,她脸色一白,数把刀刃向着身侧横栏而去,她心里一紧,手臂曲着、拼尽了全力让受力面扩散。
可即便是如此,当那一记掌击切切实实地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还是觉得,如同有一架火车撞上了自己。
姜婉听着耳边响起的轰鸣,感受着鼻腔内四溢的血腥气,她看着自己眼前的世界颠来倒去,而后化作无数重影。
她恍惚了好一阵时间,仿佛一个世纪,她从未觉得世界变得这么慢过。
她感受着第六感敏锐地传来的讯息,锋芒般的恐惧自身前袭来,她谨遵本能,顺从了身体上传来的微弱力量,将自己的脖子向一侧靠去,而就是在这一个瞬间,一根血淋淋的、沾满了污黑色肉沫、亦或是血块的钢筋贯穿了她耳边。
那根平头的螺纹钢筋贯穿了地面,也阻碍了少女的起身。
姜婉回过神来,此刻的眼睛已经鲜红一片,她咬着牙,强大的意志力已经驱使着刀刃从身后刺向那诡异的身体。
军刀很利,即便是在折断了、在破碎了以后,它依旧是锐利的。
它穿过了那少女的关节、切开了那少女的肌腱,它让能够形成人类移动的一切组件断开了链接。
它伤害着那具身躯里的每一根神经,可她、那女孩……
姜婉微微不解。
那女孩应该疼啊。
她皱着眉,脸上的疑惑未曾减弱,便被接下来的一切再度加深。
她看着那女孩缓缓起身,断裂的肢体上因移动,而让肌肤四分五裂。
那些白湛如尸的表皮碎裂崩解,露出了在肌肤下爬满了芽虫,被黢黑铁线与钢筋固定好的一切。
那些长满了刚毛,用着口器啃食着肌肉的芽虫喋喋不休,它们啃食的声音甚至可以轻松入耳。
到了这一刻,姜婉的面色已经变了,她指尖有些颤抖,而后一把利刃就像是为了验证什么那般。
穿过了这少女的胸膛。
紧接着,姜婉就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答案。
利刃穿胸而过,可换来的却是那少女露出疑惑的眼神。
她低下头,皱起眉,而后变得毫无所谓。
她不在乎自己胸口上那个六七厘米大的伤口,不在乎自己破旧的衣物无法掩盖身躯,亦是不在乎自己空荡荡的胸口里本该有些什么。
姜婉左脚再地上一个使劲,全身的力气好像都用在了这里,那一脚重重地踢的身侧的少女一个踉跄,也让她借助这一脚的力量站了起来。
她反手持枪,十余米的范围内,热武器的杀伤力可谓毁天灭地。
她柔荑轻叩,便有死神的烈火踏着铁器响起。
那一声声哀鸣传遍了整个城区,是枪鸣、亦是那少女的哀鸣。
“哒。”
“哒。”
“哒。”
在整整三十五发子弹穿过了那少女的身躯,姜婉手上的枪械才发出清脆的机构声。
她面露凝重,扣下扳机的那只手压住了按钮,猛地往身侧一甩,枪管下的弹夹便飞了出去,向前落,落到少女的跟前,发出咯噔几声。
她上满弹夹,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她扣下保险,而后一步步向前。
枪声响起,诡异的少女便退开始缓缓退去。
变成一副更加残缺的样子,任由破碎的血肉涂满阁楼,让那本就脆弱的地面在子弹洗礼下更加岌岌可危。
可她,那诡异身形的少女,那此刻仅剩下骨架的少女,依旧能够从地面上爬起。
姜婉面色有些慌乱了,她抬头望去,可本该在门口那里,本该在上楼处站着的那个人,此刻却失去了身影与踪迹。
她猛然回头,才突然发现,早在不知何时,那个老太也消失于这阁楼中。
本就不大的阁楼,此时居然显得有些空旷了。
……
在一楼,在一处阴暗的角落、在灰尘与蛛网遍布的角落,陈清抖落了衣上的尘,也晃开了几张文件。
他匆匆看了几眼,老太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面前,她背对月光,整个人像鬼魂似的,没有一点声响。
呼吸声、脚步声,甚至连心跳声都如此微弱。
他抬起头,那老太的眼中闪烁着凶戾;他迎上眼,迎上眉心那第三只眼后,老太的目光便异常温和。
她那双枯材般的手开始了微微颤抖,似乎此刻才感觉到深夜袭来的凉意,她搓着那双手,掩盖着那双手上最细微的颤抖。
她张开嘴,看着面前那陌生的面容,呢呢喃喃的,却又始终不敢开口。
那叫僭越,是最卑微的下等生物对高贵来使的,藏在内心最深处,刻在骨子里的规则。
“这份文件。”他看着老太问“上面写的人……”
“是我的女儿。”
“噢?”
“一个十年……二十年前就死了的可怜的女儿。”
“一个本该死去……但仍然活在世上的可怜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