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从小接受的观念,就是炒完鸡蛋的锅再炒其他菜,可以少放一点油,而且锅上沾着的鸡蛋碎也不会浪费,能带到下一盘菜里面。
直到那一次,看到舍友惊讶与嫌弃的表情,他才猛然间意识到,这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韦定,小点声,别打扰其他病友休息。”江麦不悦地打断。
韦定正骂到兴头上,见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江麦竟然训斥自己,他顿时摆起了脸色,道:“治病就好好治病,要你多嘴?”
江麦微笑着道:“记得你上次差点没命是怎么出事的吗,就是因为你说话动作太大,通气过度了,你要是还想在鬼门关走一遭,那大可不必理会我的忠告。”
“关你屁事。”
韦定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但声音却真的小了下来,闭着眼睛不说话了。
“还是怕死的啊。”江麦心里暗暗地想着。
其实以韦定现在的情况,再过一两天就能出院了,不可能再像当日一样,随随便便就引起了呼吸性碱中毒。
但,他实在忍受不了对方对父母的态度。
查完房,江麦准备跟着王凡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韦定又嘀咕起来。
对方指着自己母亲的鼻子,道:“你瞧瞧人家,和我差不多年纪,但他大大方方的,城里长大的人和我一个连找女朋友都要担心生活费不够的农村穷逼,能一样?
“说到底,你们要是争点气,或者干脆就别生我了,要知道你两这么没用,我当初宁愿死在娘胎里。”
韦母低着头,神情愧疚中带着几分讨好,道:“娃,你是我们家最有本事的,在城里买房我们帮不了你,但我们有多少钱都会给你,你一定要省着花,要有自己的规划……”
韦定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回去以后多给点钱,生活费再往上提一提,你也看到了的,我自己在做一些生意。以后每个月给我打五千块钱就差不多。”
江麦终于克制不住满腔怒火,回头训斥道:“五千块钱?你怎么不让你爸妈吃空气,我刚在医院上班时一个月才一千多。”
韦定不屑地道:“你这种城里人,根本不在乎工资多少,我听说因为有那个什么许秋,你们临医现在非常有名,恐怕就算不给你钱,你也想留在这地方吧。”
说完,又轻飘飘地笑了一声,道:“如果你和我一个处境,城市里的小孩被开宝马、奔驰的家长接走,而你只能坐在自行车后座头也不敢抬,前面就是戴着工地帽一身汗臭的爹,活在这种自卑中,你有资格进这个医院吗?”
韦父怔住了。
他未曾想到,自己以前最盼望的是工地给他放一个小时的假,允许他过来接年幼的儿子放学——原来他对儿子满怀喜悦的呵护,在对方眼里却成为了最丢脸的回忆。
王凡差点笑出声。
这位江麦,参加入职手术考核的时候,就因为“为了凑学费剥了几千只蛤蟆的皮”名声大噪,连国外交流团诺亚、亚伯等人都大受震撼。
果然,只见江麦显示愣了一下,接着爆发出笑声,道:“你这也算穷?”
“不,不然呢?”韦定被江麦的气势吓到了。
后者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韦定,道:“你还有个供你上学的父母,我爸早就死了,我妈也有智力障碍,小的时候吃百家饭长大,后来要上学了,我交不起学费,听说镇上的老中医收蛤蟆皮,那个暑假我剥了几千张皮,晒干了换了十三块钱,才缴了学费。
“后来,我跟着杀猪匠学手艺,初中就开始阉猪;还有捉兔子,剥皮卖给人做皮草……
“这么多年,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来的,而我现在站在临医,在白云省,甚至可能是南部最好的医院里,跟着许医生学习,而你呢?
“你除了‘我穷我有理’,还能做什么?除了指责和贬低养大你的父母,还会做什么?他们至少让你衣食无忧地长大到了现在,结果你在学校不学无术,挂科挂到要退学,自以为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在做生意,你觉得自己很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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