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吃饭吧!我桌子上有菜。”沐玄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黄衣女子面露感激之色,端起一碗饭,拿起筷子,转身就走到店门外,缩在角落吃着白饭。
瞧她的样子,明显是真的饿了。
纵然只是白饭,她也吃的狼吞虎咽,只是吃的太急,明显噎着。
“老板,送去一些茶水。把我这盘烤鸭端过去,让她就着饭吃。”
掌柜一脸为难道:“客官,您心肠好,老朽也能理解,可是咱们也要做生意,这集镇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您能救一个,难道还能救一百个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这女人让她早点去死,反而是一种解脱,她身上有病,男人只要跟她发生关系,就会传染,她以前的相公,便是个泼皮无赖,将她霸占,让她在外面接客。我们这集镇,来来往往的旅人最多,后面这姑娘便染了病。
我们也都晓得她可怜,可是天底下可怜人多了。她苟活下去,只会害更多的人,她这么活着,其实比死了更难受。”
沐玄沉默一阵,有时候,残酷的真相与答案,哪怕是正确的,也会听起来格外刺耳。
甚至说,让普通人更加难以接受。
“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沐玄不满说道。
掌柜叹了一口气:“这女的脏的很,这送茶水的杯子,还有盘子,让她用一次,肯定不能再用了。”
沐玄“哼”了一声,说了半天大道理,本质上还是不想赔钱。
沐玄从怀中取出一块银锭子,往桌子上一拍:“掌柜的,这银子够了吧?”
掌柜低头一看,顿时喜笑颜开,弯着腰道:“客官真是个好人啊,您放心,小人马上安排。小二,去给这余姑娘送上一杯酸梅汤,再上一份茶水,另外重新端一盘烤鸭过去。”
小二将毛巾往肩膀一甩,唱诺一声,马上便准备。
很快就将烤鸭、汤水之类送到那姑娘身旁。
黄衣姑娘先是愣了一下,赶忙喝了一大口水,却是望着沐玄,眼含热泪。
“什么话都不要说,吃饱饭,填饱肚子便是,还有不要吃的太撑,容易伤了脾胃。吃不完也没事,你可以带回去。”沐玄安慰说道。
黄衣姑娘睁着漂亮的大眼珠子,静静的沐玄,好像要彻底记住恩公的模样。
沐玄不再去看她,随手而为的事情,如果太过在意,反而容易让围观之人,生出怀疑之心。
黄衣姑娘收回目光,蹲在地上,开始吃着饭菜。
过了一会,她终于吃完饭,起身想要将饭菜盘子端起。
一旁小二道:“姑娘,这些东西那位贵人都付过钱了,你可以都带回家。”
黄衣姑娘点点头,径直走到店中,扑通跪在地上:“恩公救命,小女子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奴这脏污之身,也不敢伺候半分。”
沐玄道:“回去吧!不需要报答什么。”
黄衣姑娘抹去眼泪,怯生生道:“敢问恩公大名,若有一日奴身子好一些,定给您立神像,日日供奉。”
“叫我轮回吧!供奉的事情,无需如此,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黄衣姑娘吃了饭,精神明显好不少:“奴婢能把没吃完的带走吗?”
“当然可以!”沐玄点点头。
黄衣姑娘见周遭都是人,欲言又止,可还是鼓起勇气:“恩公,奴先走一步,下辈子奴给您做牛做马,报答今日一饭之恩。”
沐玄不置可否,见她端着饭碗,悄然离开。
屋内酒客,看了一眼,有些人当作好戏,有些人摇了摇头,还有些人露出同情之色。
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一时之间,沐玄意兴阑珊,将杯中酒喝完,径直离开酒店。
走出酒店,沐玄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突然在想,一个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修行者来说,追求长生。
可是长生之后呢?
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有些人为了活下去而努力,有些人为了挣更多钱。
至于刚才的女人,也许活不了多久。
“施主,您真是菩萨心肠,小僧实在是佩服。”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沐玄扭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少年僧人,瞧着十六七岁,面白无须,双耳垂厚,浓眉大眼,一双眼睛晶莹剔透,纯净无暇。
沐玄上下打量一番,拱手道:“这位大师有事?”
少年僧人脸蛋瞬间发红,赶忙摆手道:“小僧可不是什么大师,只是小僧见到施主搭救那生病女子,心中佩服,特来叨扰。”
“原来如此!一顿饭而已,算不得什么。你是哪里的僧人?”
少年僧人道:“我乃无量山金刚寺弟子,戒子辈弟子。”
“竟然是金刚寺的高僧,失敬失敬。”沐玄面露诧异之色,这天北九州的寺院颇多,若说最强庙宇,那就要说这金刚寺!
金刚寺的僧人甚多,而且擅长降魔除妖,只是沐玄一向不喜欢与他们打交道。
佛门中人,大多舌绽莲花,能说会道,而且还喜欢把死的说成活的,最关键一点,他们一旦认定的事情,往往会一根筋走到底,很难好好沟通。
所以,即便是遇到僧人,沐玄也是象征性客套一下,便会远离,省的给自己招惹麻烦。
只是眼前的少年僧人,去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一个少年男子,却有一种纯净无暇的通透之感。
“施主太抬举了,小僧算不得什么高僧,只是一名普通弟子,还是没什么资质的弟子。”少年僧人脸红说道,神色之间很是紧张。
沐玄沉思道:“戒字辈,在金刚寺的辈分的确不高,敢问大师法名。”
少年僧人一听这话,愣了一下,似有尴尬之色,可还是硬着头皮道:“贫僧戒色。”
沐玄:“......”
“好......好名字,鄙人沐玄,幸会幸会。”沐玄差点大笑,愣是用几十年功力将其镇压。
戒色道;“沐施主想要笑,只管笑便是,能够给别人带来欢乐,也是有趣的呢。”
“大师之言,颇有禅意,受教了。”
戒色双手合十,沉声问道:“方才小僧一直在旁观看,敢问沐施主,那黄衣姑娘离开之后,施主为何以金银相助呢?”
沐玄道:“她求一顿饭,那就一饭之恩。那女子若是得了我的金银,只怕反而会丢了性命。”
“为何?”
“这集镇不是那些大城,自有律法管制,我看这集镇都是四方来客,三教九流定然众多,若是当着众人面送去金银,引来歹人,只怕这小娘子活不过今晚。”沐玄淡淡说道。
戒色恍然大悟,忍不住双手合十,赞道:“沐施主,宅心仁厚,乃是思虑深远之辈,实在让小僧佩服!”
“换做旁人,也会如我这般,戒色大师,若无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一步。”沐玄不打算继续跟小和尚互相吹捧,还是先走妙。
“沐施主,临走之前,能否帮小僧一件事?”戒色说到这里,神色有些忐忑。
沐玄疑惑道:“大师只管说来。”
戒色吞吞吐吐道:“实不相瞒,小僧也有三天没吃饭了。我是来这里布道的,可是这里的人,并不相信什么佛法,小僧身无分文,实在太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