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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 第64节(1 / 1)

??“不是,我觉得……很有成就感。”她微笑着说,“可惜脸上还是不长肉。”

??她说着,撤开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看着郑玉衡被捏的有点可怜的神情。

??其实他并没有胖,虽然在慈宁宫养得很好,但这只是正常的身体发育,十九岁长高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董灵鹫也意识到了,她思绪放空,有点儿漫无目的地想着,也不知道小郑太医除了身体,别的地方还长不长?

??但实在够了,不要再长了。要不是小太医真的非常听话,她已经觉得有些不好应付了。

??她思绪走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郑玉衡被摸得有点躁,蹭过来,低头亲了亲她的脖颈,伸手捉住榻上的一缕发尾,在指间反复绕动,好似在平息自己心中的焰火。

??他竭力表现得克制,蜻蜓点水一样用唇啄了过去,从额头到鼻梁,在虔诚地贴上她的唇,一边察言观色、一边心如擂鼓地放肆。

??董灵鹫没阻止,在他要伸出舌尖的档口,忽然低声含糊地问:“家里怎么样了?”

??郑玉衡浑身僵硬地一顿,他的心跳快要蹦出喉咙,乍然被这么问,脑子有几息转不过弯儿来,停了停才答:“都妥善处理好了。父亲伤得不重,只是动气,我为他开了平心静气的方子。”

??董灵鹫说:“审问商恺的时期定在腊月初三,此事不要忘记。征讨北疆的事情我压到年后了,要算好出征所费的军饷辎重,一切可估算的出兵费用,再加上年末各部的账目、上报的亏空,户部起码要忙到年后。至于他们内部虚帐的事……”

??郑玉衡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董灵鹫勾住他的脖颈,伸手把他发上最后一根簪子拔出,随意地扔到旁边,簪子从床帐末尾滚落下去,滴溜溜地滚了一路,响起叮地一声,停了。

??他也终于唇瓣泛红地停了,上面有一道齿痕,他声音低了低:“您又咬我。”

??董灵鹫先是抚摸了一下那道齿痕,道歉说:“怎么又咬你了,我总是这么过分吗?”

??郑玉衡:“不过分……一点儿都不过分。”

??他双眸如星,眼里明明写着“可以多咬我几次”,还偏要停下来诉苦,可见已经把争宠这方面的本事磨练得炉火纯青了。

??董灵鹫见他依依不舍地盯着自己,缠上来讨亲亲,抬指弹了弹他的额头,轻声道:“话都不想听,养得你这么没规矩。”

??郑玉衡理直气壮地辩解:“娘娘理政的时候已经过了,夜深人静,就该休息,要是像这样睡不着,就该快活快活,臣侍奉完了您,娘娘自然就困了。”

??董灵鹫竟然一时无语凝噎,觉得他说得还有那么一点儿不正经的道理,无奈道:“我怎么拿你这么没办法。你还是熟读四书五经的文人秀士、差一点就当了状元。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读书人?”

??郑玉衡道:“天底下比臣更会趋炎附势、讨好娘娘的读书人,肯定有很多。”

??董灵鹫笑了:“人家那是在朝堂上,靠奏章上表讨好哀家。”

??郑玉衡闷头不语,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领上,轻轻蹭着她的手指,声音有些难捱:“那样我也能……”

??董灵鹫道:“那正事就不听了?”

??郑玉衡顿了一下,在心里非常纠结地自我建设了一会儿,然后一边给她按摩持笔的手指,一边乖顺道:“听。”

??董灵鹫故意为难他的,这时反而玩笑道:“哎呀,可是这个时候,哀家已经忘了将才要说什么了。明日讲给你听,今天就……”

??她挑开对方身上微松的衣带。

??“就跟小郑大人快活快活吧。”

??……

??小郑大人真的很努力,在很多事上。

??他愿意把自己包装得温顺可怜、单纯无辜,任由她的动作和言语指挥,博取她的怜爱。但偶尔也会因为一些事关“尊严”的战争,得寸进尺,让董灵鹫捏着他的耳垂,懒洋洋地骂他小混账。

??这句话可跟骂孟诚的时候完全不同。她的声音格外温柔,如一道流淌的温泉,缓慢地蚕食、收紧,能够将人的心魂都笼在其中,仿佛要与她融为一体。

??得益于郑玉衡的努力学习,进步飞快。董灵鹫久违地在这种事上品尝到浓郁的甘甜味道,她迟起了一刻,沐浴梳妆时,朝李瑞雪要了一碗苦丁茶。

??瑞雪稍感意外,因为太后娘娘的口味并不常变,但苦丁茶保养身体、清热解毒,她便立即准备,递上之时才问:“娘娘日后的茶……”

??“喝几天这个吧。”董灵鹫抿了一口,忽然思绪万千地感慨道,“到这个岁数,不得已,得养身体啊。”

??她不详说,瑞雪也想不到让太后娘娘改观的事情居然是越来越难缠的小郑大人,她迷惑不解,又不好问,侍奉她梳妆更衣后,低首回道:“温侍郎已经在等候您了。”

??昨夜郑玉衡回来之前,董灵鹫派人去温府传话,让温皓兰今日一早,入大内觐见。

??“嗯。”董灵鹫起身道,“一会儿他写完了脉案回来,可以直接去偏殿屏后旁听,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要在温侍郎的手底下做事了,这可是他的顶头上司。”

??就是不提姓名,瑞雪也知道这话是说给小郑大人的,颔首应下。

??片刻后,慈宁宫西偏殿。

??殿内陈设着书案、座椅,烧得暖烘烘的。龙凤呈祥的香炉里飘出丝缕檀香,缭绕不绝。

??温侍郎坐在椅子上,周遭是静候吩咐的内侍、宫人。他衣冠整洁,但眼下一片乌青,神态疲惫煎熬,手脚发僵,如坐针毡。

??衣袍袍角摩擦殿内地面的声音响起。温皓兰警醒地感知到,抬首望去,立即起身行礼:“臣户部侍郎温皓兰,请太后娘娘坤安。”

??董灵鹫抬了下手,轻轻向下一压,示意他免礼坐下,而后将案上的折子顺着记忆里的顺序抽出来几本,叠在掌中:“看你这模样,有阵子没睡好过了吧?”

??一提起这事,温皓兰额角微汗:“臣愧对陛下和太后娘娘,臣实在有罪,幼弟纨绔懒散,可又确实没有贪污作假的本性和胆量,臣的身家极清白!”

??董灵鹫随意道:“证据这东西,向来都是证明罪状的,空口说不来清白。要是更据实的罪状没有出现、没有清楚,就算你们家穷得连补丁都打不起了,也未必让众人相信。”

??温侍郎长长叹气,想起数月前李酌李老先生的案子,朝野上下人人自危,都不敢再为他人胡乱做保。

??董灵鹫摸着奏章的封面,从上到下,熟记于心,连上面的名字都不必扫一眼,淡淡道:“这几本都是督促刑部审理的折子,哀家留中压了两日,其中一位大理寺官员再度上书,说六科同气连枝,你们这些人,要不就是师生、要么就是同窗,别人看你温家的面子,会放过你的幼弟,把罪责全推卸在那些小吏玩忽职守、胡乱做账上。”

??温皓兰冷汗津津,当即起身,躬身垂首:“如此贪腐虚报之案!若真为我等所做,请太后用重刑,杀得人头滚滚不为过!绝非师生、同窗这等关系可以埋下来的,请太后圣鉴。”

??董灵鹫点头,说:“他们也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上这道折子,就是为了治你的。”

??温侍郎这下连站都站不住了,撩袍跪下,俯首贴地。

??董灵鹫让瑞雪去扶他起来,喝了口茶,喉咙润泽,语气也一缓:“朝野上的党争,你们一派一派,按着亲戚、师生、籍贯,分别结党,互争利益,哀家不是不知道……可叹你这个人还堪用,哀家也不想错杀。”

??她的重心不是在这个“杀”字上,而是在这个“错”字上。她的心绝对谈不上软,在许多关乎朝政的大事上,刑讯逼问、抄家株连,都眼也不眨,狠辣非常。

??董灵鹫只是不喜欢“错”。

??温皓兰双肩微颤,低声道:“太后娘娘慈恩浩荡,臣代幼弟谢过娘娘。”

??“你那个弟弟……”董灵鹫本想说温衙内心胸狭隘,弄来这些错账为难人,反惹祸端,但话到一半,看见屏风后浅浅的影子,她会心一笑,又懒得当他面替自家这位小朋友申冤了,只是评价,“该好好教养。”

??温皓兰道:“臣谨记在心。”

??董灵鹫将手中奏折放下,吩咐道:“从今日回去,哀家会撤走麒麟卫在刑部的防卫,而你,温侍郎,你也不许再奔走求告,收拾好仪容,给我沉住气。”

??“娘娘……”他惊诧地脱口而出。

??“只要你不急,”董灵鹫继续说下去,“急得就是别人了。”

??温皓兰这才按住话语,凝眉思索片刻,忽然明悟,道:“臣叩谢皇太后陛下垂训教诲。”

??他起身告退时,隐隐发现一旁的屏风微微一动,温皓兰脚步稍顿,旋即见一只雪白御猫跳上台阶,冬日里毛绒丰沛,软似雪团,一双鸳鸯眼矜傲慵懒地睇了过来

??原来是照夜太子。

??温皓兰心中一定,与此同时,突然又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被它监督了很久。

??作者有话说:

??不喜欢当面示好的太后娘娘是否有什么偶像包袱?(捧脸)

??卧槽,点错了,想点存稿……怎么发了!

??第70章

??惠宁二年腊月初三,内狱。

??三司协助,共审御前掌印太监商恺借权侵田案,由许祥主审。

??大牢的门打开,昔日锦服华衣的后省宦官之首,一身破败囚服,手脚皆缠着沉重的锁链,被狱中兵卒押送过来,摁跪在堂中。

??内狱的刑室昏暗、阴晦,但三司在侧,不便在易于动刑的地方,所以在他被带到明亮干净的堂中。

??各方派来的官员分坐两侧,冷眼看着这位曾经居高临下的宦官。反而是主审许祥静立在他面前,神态无波。

??商恺抬起眼,冷望着四面八方。

??许秉笔没有对他用刑,这是皇帝陛下亲授之意。从外表上也可以看得出,他身上没有任何鞭痕与血迹。

??商恺的目光从许祥身上掠过,看了看近处的御史台、刑部,再看到大理寺,然后向最末端持扇静坐的女官身后望去。

??杜月婉奉懿旨旁听,右侧是侍书女史,身后则是十分低调、作内侍打扮的郑玉衡。

??商恺环顾一周,竟然还扯开嘴角笑了。

??三司官员皆攒起眉,对此人怒目而视。许秉笔倒是很平静,令人将商恺所犯之罪诵读出来。

??他还没开口问,刑部就已经有一位中年官员冷哼一声,声音不大不小,但恰好能让整个堂中的人都清楚听见。

??“让宦官审宦官?陛下这是不相信刑部,不相信咱们有司衙门了,他们这些阉过没根儿的奴婢,除了聚拢成群,互相犬吠,就是彼此相护。”

??许祥看都没看他,开口问:“商大伴。陛下还未革除你的职务,所以我仍这么称呼你。方才纸上所言,俱都属实否?”

??商恺瞅着他的脸,笑了:“听见他的话了吗?许祥,陛下让你来审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条狗去审另一条狗,咱俩是不算个人的。”

??许祥沉默不语。

??“这些证据,要埋下来不提,也是做得到的——你们闹到如今这个地步,这么声势浩大的,就是想要弄死我而已,是有人觉得我这个阉人祸乱朝、碍着人的眼睛了……许秉笔,别看你此时站在这里,皇太后也不过把你当一条狗,只是她还没有舍弃你而已。”

??商恺说了这许多,没有丝毫要认罪的意思。到这里时,许祥还未有什么变化,周围已有一个御史台的御史豁然起身,忍无可忍,指着商恺骂道:“如今你不再是掌印太监,而是阶下囚!陛下身边出了这样的蛀虫,我等为臣,注定要为今上清理!”

??“你们是臣,想要君臣相宜,流芳万古,可你们什么时候把圣上视作过君父?”商恺问。

??他早已受腐刑多年,接受了这身体上的残缺。到了这一关,神情居然跟当初冷嘲热讽、装腔作势的模样大不相同。商恺盯着那个出声的御史,嗓音在悲怒之下,扫去了一贯的和缓,而是狠狠地、寸步不让地质问他们。

??“皇帝圣上登基不过一年多,你们这些人口口声声身为臣子,一字一句地说着为天下着想,讲得冠冕堂皇,可当今陛下呢?你们——”他抬起手指向众人,锁链跟着剧烈地颤动,“你们的老师、你们的长辈,那些上了年纪就倚老卖老的朝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给陛下的面子!去担忧外头的蝼蚁有没有冷着饿着,可这世上最不该受苦的人就坐在御座上,就在你们的面前。”

??许祥垂眸看着他,说:“商大伴,这是审问,没有问的话,你不能说。”

??“我不能说。哈哈……”他笑了,“许秉笔,你这个人就是还没吃够苦,还没认清楚现实,张开眼看看这些朝野重臣吧,他们跟陛下争辩,不是为了天下公义,是为了压制皇权、压制天子!是为了他们自己!你我都有主人,只有我们才是真正效忠于陛下、效忠于皇太后的,只有我们才为了主子好——试问在座的哪一个朝臣、哪一位大人,没有给过天家的脸色看,没给他们找过麻烦!”

??情势已经有些不可控。御史台的两位年轻御史相继起身,对着话愤怒至极,几乎要上前,然后又被周遭众人拉住,有人高声督促:“许祥,为什么对他不动刑?你真像是这个罪奴说的那样,跟他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吗?!”

??这话要是换后省的任何一个内侍听,都绝对会嗤之以鼻。在深宫大内里,许秉笔和商大伴可以称得上是见面都冷若冰霜的两派。但在朝臣百官的眼里,阉宦永远都和阉宦是一伙的,完全无法融入到真正的“官员”身份当中。

??许祥先是跟三司衙门的诸位道:“陛下圣谕,若非他、或是太后下旨,任何人不得动刑逼供,屈打成招。”

??“这是不是冤屈了他!你心中没有分量么?!”

??“许祥,陛下为什么把他弄到你这儿来,而不是让我们这些衙门审理?你是不是……”

??就在质疑之声不绝于耳时,始终不发一言的杜月婉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她是顶级女官,身佩慈宁宫待诏之责,又常常为董灵鹫起草文书、拟写诏令。当杜月婉一动不动的纱扇轻轻摇晃起来,这些人才猛然想起正处在太后的眼皮底下,俱都咬牙忍耐,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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