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乐这话有两个意思,一面单纯的骂他,一面是真怀疑。
何慕动了动眉,也没生气,“我认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虞乐脸色难看,言之凿凿:“花雾城何氏,百年来都是位高权重的名门望族。你身为何氏家主的嫡子,放着王孙贵胄的掌上明珠不娶,要娶一个被商户舍弃十五年的村野匹夫?你没有病,我不信。”
既然何慕都知道,虞乐也没工夫再编感天动地的故事,她沉口气,开门见山道:“杨家不过是普通商户,那三房就是个卖木头的木商!我从小就被抛弃,不得不在鱼龙混杂的市井长大,习一身三教九流的坏毛病。”
“我不相信什么诚心低娶,只相信门当户对,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绝不可能是真心要娶我这样粗俗的人,在你们眼里,我们就是蝼蚁!”
“你确实没有立场插手我和杨玉来之间的事,但你可以处理我和你之间的事。你们何氏一族的名声,我没兴趣败坏,拿了和离书我就立刻离开。所以,我再讲最后一遍,请与我和离!”
“你错了,我最在乎的不是何氏。我若与你和离,你的去处,你的名声该当如何?嫁于我虽有委屈,却可以逃离把你当做货物去谋利的杨家不是吗?”
虞乐不禁冷笑,富贵人家说的话果然冠冕堂皇。她一字一句的讲清楚:“真正的逃离是重获自由,而不是从一个大酱缸跳到另一个大酱缸里。我这样的人,受不起冢妇之福!”
何慕见她执拗,干脆放弃沟通。他起身往房外走,撂下一句:“太晚了,你先休息。”
虞乐精神得很,拿不到和离书去官府上报,她根本就闭不上眼,死也闭不上!
她起身激动道:“不要!现在必须给我和离书!”
何慕站在门边,欲要推门的手停住落下,“我没在和你商量。”
声音又冰又冷,与之前截然不同。
虞乐怔怔,却不打算退缩。她紧盯何慕挺拔的背脊,不肯认输:“我也一样。”
何慕转过身来,冷漠显而易见。他异常平静,“既然如此,我不妨坦白。我亲自上门请婚,八抬大轿的娶你进门,便是做好决定,要与你携手白头的!和离,不可能。你倒可以想。”
“你疯了?”虞乐被何慕刺激到,她全然不顾自己人前的仪态,根本委屈不了自己一丁点!朝何慕怒吼道:“我们素昧平生,你凭什么要这样肆意妄为的摧毁我!凭什么!”
虞乐情绪上头,眼尾发红。她怀疑道:“你到底与杨玉来做了什么交易?竟要拿我当货物,当人质?我再如蜉蝣般渺小卑微,可我也是人啊,我有尊严,有思想的!”
“夫人多虑。”何慕神色淡漠。
多虑?难道虞乐不该多虑吗?试问这样的事情落在谁人身上能得以安心?
虞乐捏拳咬牙,发愤道:“你也被人逼婚试试!你也尝尝被人舍弃又被人捡回利用的滋味试试!你明明知道杨家的事,明明知道我的身世,却还是要上门请婚。我多虑,是因为你可疑,你没有任何目的,我根本不信。我劝你还是不要与我撕破脸皮,乖乖同我和离。否则,我定闹得你全家上下永不安宁!”
何慕心里的弦紧绷,一句反驳话都说不出口,背过身逃离:“那为夫拭目以待。”
虞乐震惊,眼睁睁地看着何慕潇洒离去。
心中怒火堆积,她气得泪如雨滴,咬牙切齿:“好好好,我一定,一定不会叫你们全家好过的!”
虞乐甩袖背身,须臾之间回神:不对,她不能留下来!
虞乐是奉家主之命才来朝桓国的皇都花雾城,要替她的少主拿下沂国公独子名下的土地产权。
沂国公独子谢简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想拿下他名下的土地产权简直易如反掌。出门前虞乐还信誓旦旦的向虞氏保证,左右不过二十天她便能返回蜀地,如今却被滞留在花雾城整整两个月。
除夕夜,本该是她与虞氏团圆的日子。如今却天各一方,不能相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