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竹到绿水画舫时正是午时三刻。
热辣的阳光把他这个向来风光霁月的清朗公子闷出一身臭汗,闻着泛酸。
宋修竹心里更怨陆子衿,要不是为接她回府,他何必遭这份罪。
刚踏进绿水画舫,迎面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稀客呀,状元郎。”
“姑娘们白天休息,您等晚上再来?”
话虽如此,但依旧有三三两两的姑娘靠在廊上打量宋修竹。
宋修竹只当看不见。
圣上亲笔御赐的状元二字从画舫嬷嬷口中念出简直是玷污,宋修竹怒意更甚,他厌恶地皱了眉,冷冷道:“我找人。”
秦汐在画舫一待就是二十五年,从歌女到管事嬷嬷,早就混成人精了,宋修竹一皱眉她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无非就是读书人自矜自傲,看不起她们这些卖笑的,可宋修竹也不睁大他的狗眼看看,绿水画舫是皇亲国戚的销金窟,他一个小小的状元郎连绿水湖畔的王八都比不上,又哪儿来的胆给她甩脸。
宋修竹不给脸,秦汐也不客气:“你找谁?”
宋修竹一下子被问住了,这让他怎么回答?
找我妻子?
找宋夫人?
还是找全京城都知道的,拒了萧裕求娶,也要嫁给他的陆子衿?
秦汐见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冷笑道:“找人找到画舫里来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还是说我绿水画舫竟然有不要脸的贱货敢勾搭宋状元!”
她这话说得声音极大,回荡在空阔的画舫里,震得宋修竹脑子哐哐响。
原本笑闹着的画舫姑娘全都安静下来。
宋修竹脸色青白,猛声喝道:“你乱说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人群中的江柔。
江柔也眼神躲闪,神情异样。
不,不会的,他们的关系向来隐蔽,秦嬷嬷不可能知道,没人能知道。
宋修竹指着秦汐脸色唰白:“你莫要胡说,诽谤朝廷命官是要受刑的。”
“我胡说什么了?”
秦汐笑意更冷。
“来画舫不找姑娘,难不成是找男人?”
“更何况整个京城都知道平恩侯府六姑娘对你用情至深,嫁你之后又恭谨孝顺。宋状元若不是被狐狸精勾了魂,又怎么会抛下六姑娘来画舫寻人?”
“难不成堂堂新科状元郎夫人还能在我这里?!”
“宋状元,你敢做难道还怕别人说?”
“你住口!”
宋修竹语气陡然尖锐,“什么怕不怕的!”
“我宋某行得正坐得端!是来找三皇子昨夜留下的人,嬷嬷要是知道烦请快些指个路?”
宋修竹明显急了。
急得用他辛苦攒下来的名声压人。
他娶陆子衿完全是为了利益,心里只爱江柔,可嬷嬷却当着江柔的面说什么六姑娘,什么情啊爱啊。
哪个女人喜欢听爱人与其他女人的故事,江柔又心思敏感,她哪能受得了陆子衿带来的刺激!
“哦?”
秦汐闻言,扯了下嘴角,更是阴阳怪气。
“还说不是找姑娘,原来是找三皇子的人……”
“只可惜这里没有三皇子,只有萧都督的人。”
萧都督三个字,秦汐说得极重。
刚才陆子衿找她进去,告诉她见到宋修竹后言语间不必客气。
秦汐原想着宋修竹毕竟是陛下亲笔御赐的状元郎,在天下读书人里声誉极佳,她不好过分得罪,还是各退一步互相给彼此留个体面。
结果没想到宋修竹一个小小的状元还敢狗眼看人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