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故人道别便有百句叮咛,与荣璋分离纵有千般不舍,我还是要前往西疆,因为随着手上疤痕的逐渐浅淡,我中毒的迹象已经越来越明显。
最明显的便是我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忽然昏厥。
上一秒还在车中与辛才人说话,与小舟和铁锚打闹,下一秒我就会“睡着”。
不过睡着了就是睡着了,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任谁呼唤也不会醒来,而何时醒来,全看运气。或者半个时辰,或者半天……
沈万崇诊过脉,除了中毒的虚浮之象和有孕在身的滑跃之象,我没什么不妥,“睡着了”和我醒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于是在这样睡睡醒醒的日子里,我们离开长安已近两个月的时间了。年关将近,西北的风也更冷,好像急了,便能将万物穿透一般。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从大周朝堂传来的声音陆陆续续。
先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帝后失和,大闹一场之后,皇后杭泽灵搬出了她的馥春宫,自请同妹妹一起去莲业寺为即将到来的新春国岁祈福去了。
然后就是太后身体痊愈,全面接管了后宫的管理事宜,同时处置了太医院几个刚有供奉的小太医,而这几个小太医正是跟随我前往西疆的太医沈万崇的徒弟。
所以那一日我们刚刚到达边境的鲁尔小城,圣旨就已经追到了,命令沈万崇速速赶回长安,接受讯问。
我没问也没留,我知道,他这一去,定与我的珊瑚串有关。
太极宫里那对母子,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我便不需要多想,也不用多问。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有件麻烦事,就是我们一行队伍中,沈万崇一去,便没了随行的太医。
我的胎一时没了人照顾。
好在我的品盠越长越大,已经能看到他从我的怀里出来,形成了小小的丘,十分壮实好动。
“娘娘,奴婢刚才听三公子说,前面过了依宁,不远就到了咱们大周的安西都护府了,从那里再向西,就到了潼门关,咱们西疆的驻军就在潼门关内。”小舟笑道。
“下车,咱们溜达溜达去,天气太好了。”我伸了个懒腰,坐了好几日的车,真是腿脚都僵直了。
正值晌午时分,队伍也该停下来休息整拾,听闻我要下车走走,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三哥便到前面去,与镇国公父子说了。
一时,队伍便停了下来,安营支灶,准备午膳不说。
且说我同着辛才人并小舟和铁锚,自队伍里出来,直走到了道旁的一片溪水之侧。
说是道旁,其实走到了这会儿,早就没什么道了,哪里平整走哪里,走到哪里,哪里就是道。
只是这溪水倒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自远方游来,经过脚下,又向远方游去,半分也未迟疑,不急不缓,悠远闲长。
顺着它一水望去,只见伫立在西疆辽远土地上的群山,巍峨若天降,此时天气清朗,尽见雪染峰头,直映天云,好不辽阔舒展。
“太白言‘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在我看来,实在不必盼着春天,这冬色亦是尽美。”深深吸了一口清冷舒冽的山风,只觉比长安入夜的甜美桃酒气息更有些滋味。
“娘娘实在是有些侠气的人,若是没生在国公府这样的高门大户里,说不定真是个仗剑走天下的女侠客。”辛离离搓着双手,小脸儿都冻得红了。
“我们娘娘自小就跟着公爷并少爷们舞刀弄枪,连看戏都喜欢热闹的武戏本子。可是我们夫人说的,连睡着觉都要打上一套把式,这是如今要当娘了,已稳当了很多,若是从前,见着这么开阔的地界儿,清朗的天儿,早就跑得没影儿了。”小舟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