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殷正茂犯难之际,新加坡方向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詹进,他是立功之后升了官,本来要在新加坡当地头蛇,但上峰竟然没如他的愿,反而让他到满剌加来供职,调归殷正茂麾下。詹进也就没拒绝,他很清楚当前的形势:大明和欧洲已经开战,而且现在看来李彦直占据了主动,这段时间以来他从托斯坎诺和托莱多这对表兄弟口中听说过许多关于欧洲市场的消息,对欧洲市场也有了一些了解,他判断着:随着战况的发展,东西方之间的贸易线路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断绝。
“到时候,就又是走私的天下了。”詹进想,“所以去满剌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另外一个则是一路黏着詹进的托莱多。满剌加和新加坡易手以后,华人地位大大抬高,葡萄牙人的地位则一贬再贬,由于尚处于战争期间,明军对所有欧洲人的猜忌都颇重,若不依附着詹进,托莱多别说保有他的财产,只怕连性命都未必能保全。所以詹进既要来满剌加赴任,托莱多便也跟着来了。
詹进如今是殷正茂的部下,进港之后先去参拜长官,弗兰西斯可#86托斯坎诺却是殷正茂的参谋,两人在总督府遇到,当时没说什么,却已各自留心,公事完了以后,两人在总督府左侧的屋檐碰了头,跟着一前一后跑到一家偏僻的茶寮之中,弗洛伊德#86托莱多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哦,表哥,没想到你居然混进了那位殷将军的府邸。”托莱多说道:“不过想想,以你的神通广大,要做到这一点想来也不困难。”
“才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托斯坎诺心想,要是我有选择,早就带着东西跑了,哪里会等着落到现在这田地呢,可他没有对表弟实话实说,只是道:“那是。”
“现在好了,”詹进和这对葡萄牙人混了这么久,已经学会了一些葡萄牙话,而这对兄弟也懂得一些汉语,如果遇到一些比较艰难的词汇就用母语代替,三个人说话同时夹用两种语言,但沟通已无问题,不需要翻译了:“如今我们三个都到了满剌加,又都在殷督军麾下,以后做起事情来就更方便了。”他瞄了托斯坎诺一眼:“大托,你看你们佛郎机的店铺,现在丝绸陶瓷还有香料是不是在涨价了?”
所谓“大托”就是弗兰西斯可#86托斯坎诺,弗洛伊德#86托莱多自然就是小托了。
“是在涨价了,可是我已经把满剌加的货物都献给都督府做军资了啊。”
詹进和托莱多都忍不住啊了一声,对托斯坎诺的这一举动感到难以理解。
他们当然难以理解了,因为托斯坎诺是在扯谎,他在满剌加的货物是因为“私藏武器、拒绝交兵”的罪名被充公的,成为殷正茂的参谋后,殷正茂做主将房子还给了他,但货物却是要不回来了。
在满剌加,有不知多少葡萄牙人都有过这样的遭遇,其中还有更悲惨的,就是被瘦子竹竿调教之后卖到暹罗、安南、大明、日本甚至蒙古去,在往后的几年里,那几个地方开始流行“白奴”,王公归主,都以购买“竹竿门下白奴”为尚,以至于“竹竿”二字成为一个传说,只是远在万里的人谁也不知道竹竿二字真正的含意是什么。
当然,这些糗事托斯坎诺是不愿意开口的。
“可是表哥,你这样的‘贡献’,代价未免太大了吧?”托莱多是知道托斯坎诺在满剌加有多少货物的,而且让他不满的是:其中有一部分货物还是他的。
“嗯,我自有我的打算,倒是你,我们存在新加坡的货物怎么样了?”
“多亏了詹将军,货物无恙。”托莱多看了詹进一眼说:“不过为了表示感谢,我把货物里的百分之二十折价交由詹将军到市场上卖了。”
这句话说得有些隐晦,但托斯坎诺却明白了,所谓的“折价交卖”其实就是贡献,他们和詹进是合作的关系,要詹进的帮忙,总得有点“意思意思”,虽然这点“意思”实在很昂贵,但对比起在满剌加所有货物全军覆没,弗兰西斯可#86托斯坎诺就觉得值了。
三人在茶寮里谈了将近有半个小时,彼此才算对各自的处境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托斯坎诺还从詹进口中知道,为了新加坡的安全考虑,李彦直已经下令将那边没有犯罪的欧洲商人都迁到满剌加这边来,至于那些犯罪的商人嘛——都财产充公接受流放去了。
“新加坡那边有人要过来?”托斯坎诺眼睛一亮:“看来殷将军手里的物业,可以卖个好价钱了。”他眼睛闪烁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不但如此,这里头还有一笔大钱呢。哼哼,殷将军的军费有来源了。”
“大钱?什么大钱?”詹进问。
托莱多则很奇怪地看着表哥,心想:“有什么大钱咱们赚不是挺好?为什么要便宜那个中国将军?难道你还真要效忠大明?以前在葡萄牙也不见你对国王这么忠诚啊。”
托斯坎诺当然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他之所以想到让殷正茂赚钱,只是因为这笔钱靠他自己赚不来。
他整理着自己新的思路,想道:“但要是真这么做,或许我就回不去欧洲了……”他心里嘟哝了一句葡萄牙脏话:“那就不回去吧!干脆连债务都不还了,那样我手里有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正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按下殷正茂这支偏师不提,却说李彦直到达新加坡后,全力准备关上南海的大门打狗。
而张琏的进兵也很顺利,新加坡一攻取,俞大猷还在整顿城内的防务,肃清残留的抵抗力量,张琏就邀沈门去攻婆罗。
“我想等等。”沈门有自己的小九九。这新加坡是他开辟的地盘,当初为了顾全大局,他没怎么抵抗就让给了佛郎机人,现在好不容易收复了,他当然希望能够恢复他在这里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