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此一番举止已然惹恼了艳娘,她一出的桃花扇内,即看中三娘一身狐类异质的纯阴精元。虽说艳娘一眼即看出三娘法力高强,但她前番于长白山上也得功行大进,先时又自张入云处得了七柄修罗刀,自忖大可与对方一斗。若是真到临危时分,自己还可化身神魔相击,虽则艳娘这般作想不免将狐女的本事瞧的小了,但她天生的凶狡顽劣,只一遇得自己急欲得手的东西,自是说什么也不肯放过。正在她口底生啸,凭身凌空欲击时分,却忽觉腰腹一紧,低头看时,原来是张入云已伸手捉住自己腰间绸带,不宁自己进袭。一时艳娘自已犯了凶恼,只回冷目横目怒视张入云。未想张入云却是丝毫也不理会艳娘,反开口与狐女和声道:“三娘是明白人,方入云一时狂妄,激的三娘嗔怒,是入云的不是。你我即为近邻,日后常有照顾处,何苦争个你死我活,我知三娘本事,今日纵是我二云观占得一些上风,只怕那《内景元宗》也是休想到手。贵我双方都是修道人家,在乎的是参晓天地奥义,做此无谓争斗实已是落了下乘中的下乘。今番我兄弟二人只为那秘典而来,先时三娘要将那三粒毒龙全取,扪心自问只怕也是有些贪得。三娘是明白人,当知修道人福缘有限,如为妄取错过,实是可惜。且我答应为三娘再谋得一件宝物相抵,如三娘谷中真有什么缺漏,还请出个题目,入云自负也有些力量,待日后将宝物准备妥当后,再与三娘交换如何?”三娘不料张入云在已占的上风的时刻竟还会说出这般明理见性的话来,一时言语得当,倒是很给了她台阶下。虽说自己还未出得全力,但真若往下斗去,实是有损无益的举止,纵是侥幸胜了一场,也定是惨胜的局面。三娘素以自己能脱得狐类天性劣质为荣,一意的想以异类身份修的天仙位业,此一番被张入云提点,立时将她警醒。只是说辞情理都让张入云占去,到底让她有些不得意,一时却是悄立在当场犹豫不决。一旁小雅见狐女这般做作,心料这一场架多半已是打不起来,当下又俯耳在张入云身旁妖声道:“喂!小气鬼!你这架还打不打了!无谓将我姐妹二人放出,很有意思吗!且说好了!别以为今番我和艳娘未出得力,便能与你善罢甘休!”张入云见小雅娇嗔作态,倒是并不放在心上,反倒将一副心思都留在艳娘身上,只防她窥伺眼前狐精的精元,一个暴起难却让自己苦心化为流水。当下身往前迈动一步,将二女身形略挡了挡,方回头与小雅笑道:“呵呵!你先时不是总说将你二人困在扇内久了气闷狠吗!今不过五六日功夫,我便将你俩放出,这回总该没有意见了吧!再说这芙蓉谷内灵气景色俱属上佳,如今只当我众人外出春游踏青岂不是好!”他话刚说完,小雅即横了他一眼道:“谁与你这臭男外出行游,又小气又奸诈,这次放我二人出来,还不是狐假虎威,借我姐妹威势震摄你的对头!却还说这些好听没用的,真是又虚伪又做作!”不料张入云闻言倒是不恼,反打趣道:“你说借你姐妹威势倒也不假,只是这狐假虎威倒还谈不上,我真若是做了狐仙,只怕今日也不用劳动你二人了!”张入云一时间趁势说了个笑话,场上诸人先还不觉得,略为体会,却都笑了。如此一来,原本紧张的气氛大是缓和,众人除艳娘外尽皆松了一口气。狐女见此刻形势大好,也就势开了口道:“先生即有诚心!三娘也不是不识进退,算来今次你我双方都有不到之处,于此事上,我二人就此揭过,再不提它!只是先生即开了口,三娘确有一件想要的宝物,正于贵观内,就怕先生不肯施舍呢!”张入云知狐女精乖,所出的题目定不会那么容易,只是话已出口,自不能再改,何况二云观内如照实算来,却并无什么难舍的宝物,当下只得作笑道:“三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入云即说了不会不遵从!”不料狐女见他开口即应,却是笑容满面,忙娇声道:“即是先生如此说了,三娘就放肆开口讨要了……。”未知她话音未落,远在众人身后的浮云便已高声叫道:“兄弟切莫答应她,这妖精狡猾精乖,绕了这么大的弯奔正题,定是看上了咱观后院的那棵树!切莫要上她的当!浮云这一开口说破,却又惹得三娘恼了,立时嗔道:“就你聪明,不过就是棵破树!值得你看的那么紧吗?再说那树也是你兄弟得的,我只与他理论,轮得着你臭老道开口阻拦吗?”不料浮云素日胆小,但一论其这“利”字来,却是立时勇气倍增,当下却是改了色戏笑道:“呵呵!见笑见笑!彼此彼此!老道我确是又小气又精乖还脸老皮又厚。但这些小伎俩在你三娘面前,道人我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那树是我兄弟得的不假,可我这兄弟为人心实,又不会与你这丫头计较,天大的家私到了他手里,恐也不够别人掏摸的。我是他兄长,我不帮他看看紧,谁帮他!”三娘确是一意想得那灵角化为的宝树,不料还没放出话来,就为浮云从旁作梗,一时又羞又恼,也顾不得与老道人斗口,只回过身与张入云道:“先生您也听见了!令兄长从旁作梗,只与先生作对。小女只想问先生一句,这二云观内到底是谁主事?先生说的话到底还算不算数!”浮云从旁听了,知这妖精刁顽,一时见目的不能达到,先不翻脸,反是撑动口舌,挑拨自己与张入云兄弟二人闲隙,其心不可为不毒,当下便已急了,忙又从远处叫道:“你这妖精!好毒的一张口!一被我说破你的心思,却来挑拨离间,当真毒妇啊毒妇!”正待老道人还要开口喝骂之际,却为张入云举手笑着拦道:“兄长不需为此事治气,些许小物也劳不得我二云观与芙蓉谷再生出些闲气。”说着又回头与三娘道:“三娘即有意那灵角所化的异树,却也不算是什么难事。只是三娘也定明白那树的妙用,我二云观要仗此树提拔玉泉山灵气,想来三娘也是为此欲取那灵角树的!只是我看那蛟角所化的异树,即已为木类,当有法分植,待今晚我与兄长回观,将那蕉树分植为两株,你我二云观芙蓉谷各占一半如何?”张入云见三娘闻言低头不语,怕她还有些不满意,便又开口道:“这《内景元宗》一事,如若能就此善罢,以入云看来却是好。今后我兄弟二人与三娘修行各有近益时,只怕总有些劫难,于此一番争斗后却能化敌为友,日后二云观与芙蓉谷能彼此照应岂不是一桩美事!”三娘之所以犹豫只为了若将灵角树分植的话,灵气必然大损,只怕移植回谷中后,一两年内也不得恢复,如此这般不免美中不足,只是张入云后话里有日后自己若遇雷劫,他二云观不会无视的意思。要知自己狐类生性怕乾阳雷火,若得张入云这般人间修道士相助,却是轻松好多。一番话说的她由不得不动心,况且张入云心底尚佳,虽每常里总有些意出望外的狡诈,但为人心性却属不错,不会是个言出不行的小人。一时三娘左右计较,面上忽喜忽嗔,只看的一旁张入云微笑不语。小雅旁观者清,知妖狐为大事计,绝不会不答应,见张入云在旁作态,不由取手自张入云额头直抚至脖项,复又上前附耳道:“喂!小气鬼!平日里一复装傻充楞的痴呆样,怎么到这回却变的这么精细了!”张入云不料她竟与自己狎妮,当下便已红了脸,闻言只作不解。而一旁艳娘见二人举止,却是阴沉了脸,冷哼了一声,她早有不顾众人上前击敌的心意。不料张入云却是总能在自己心潮难抑欲抢身而出之际,暗将体内精气放出,时时阻拦自己。自张入云与无色僧于秋练峰授艺之后,桃花扇二女虽都未明言,但总觉张入云一身功行已有些深不可测,心上隐隐对他已有了些惧怕。且张入云两次舍血施补自己,艳娘虽是天性为恶,但多少也有些所感,为此上终究是将自己一身杀意压了下去。果然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际,就听三娘已是抬起头来对张入云娇声道:“即如此,就依先生的话,只是那树我看就不劳先生与尊兄长动手了,今夜我自会登门拜授,不敢劳动二位大驾送至小女谷中!”张入云知狐女这般说辞是怕自己在分植灵角树的时候吃亏,当下也不说破,只笑道:“即如此,我二云观今夜恭候芙蓉谷主大驾,至于那芭蕉树,我兄弟二人也等三娘来时再分!如何?”三娘被张入云道破心事,面上不由即是一红,只是到底是源于自己私心,却又嗔恼不得,当下她只得白了张入云一眼。一旁浮云见狐女竟会被张入云抢白,开心之际,是添油加醋道:“我兄弟就是心实!说什么话都是明白有理,即是只有等三娘来到我二云观,好将那树给分了,那依老道我的愚见,这伐树用的锯怕还是三娘自带了好。到时我与我兄弟二人顶多也就预备下圆规皮尺,好仔细仗量那芭蕉树的分寸即可!”浮云说的话不比张入云内敛,一时语触三娘痛脚,却是即时恼得那狐女柳眉倒竖,翻了老道人一眼。浮云本为打趣,不想话说的重了些,正在担心狐精会和自己作难,见对方果然作了色,心里便是一突。谁知那三娘到底八百年老狐修炼得道,不比常人气度,一时连着脸色变幻几次,却是由青变白,由白转红,后竟是面带羞涩道:“不和你这老道乱讲!你们兄弟两个都不是好人!”说完话却又是一脸的娇态,老道人先时便中的三娘媚功。此刻虽是有了前番经验,心上做了准备,但仍是在狐女欲喜还羞的媚态下浑身抖了个激令!一时知道这妖精实不是自己能惹的起,不由嘎声招唤张入云道:“兄…兄弟!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也和这位芙蓉谷主斗的疲了,哥哥我现在累得头有些晕,晚些时候三娘还要到咱观里做客,我看咱还是早些回去做准备,我也好顺道先回观中眯一小会儿!”张入云在旁自是看出三娘心中不忿,暗使妖法媚动兄长,意图以此法伤的浮云心神。幸是他这位做克长的也是多年峨嵋门下道法毕竟不凡,且又是年纪老迈,一甲的童身修持。三娘虽是加意之下,却也没将他伤着。此刻闻浮云此语,知老道人精神短了是假,心中气虚害怕是真,一时只笑道:“兄长说的很是,入云方一番角斗,也觉疲乏的紧,正该回观是!”说完却又对三娘道:“如此三娘还请留步,我众人且告罪身退!今夜焚香沐浴,摆宴设酒只恭候三娘大驾!”张入云话尤未完,却听得身后老道人呼喝提醒道:“重要是《内景元宗》不要忘了带!!”张入云闻言不觉莞尔,只得重又施礼道:“家兄所言也是入云的心中所想,还望三娘到时不要爽约,留步!不劳相送!”语毕即倒退身向谷外移去。不料身后却泛起三娘嘟囔道:“谁说要送你们兄弟两个!真不害臊,闹了半天把我芙蓉谷弄的乱七八糟的还没寻你们算帐呢!”她此番语声虽不大,但因声间娇脆,远去的浮云兄弟二人自是听得清清楚楚,正在兄弟二人摇头之际,却忽听得三娘又放声道:“六官,杏儿……给我寻两条大大的扫帚来,把这里这兄弟俩毁做的空地给我好好清扫个干净!哦!对了,可别忘了扫上些水去去晦气!”张入云一行四人刚出谷,老道人便已是贴近身来也其相叙,只是他深知小雅与艳娘是阴魔所化,不敢招惹,一时近得张入云身前,却是再难迈动步。小雅见此只冷哼一声,便是踱步行至一遍,而艳娘素不惯与张入云同行,此刻也是早已落在众人身后。如此老道人忙记的到的张入云身边惊道:“乖乖!贤弟,你不知道,先时你起怒的时候,我还真以为你要与那妖精拼个生死呢!呵呵!还好,原来你是早有谋定,一番做作,只为了吓吓这个臭妖精!”不料浮云这话刚落定,便传来一侧小雅不服意的冷哼声,只把老道人吓得一跳,一时观望了一眼身旁长身女,不由便是惊的咽了一番口水。而其身边的艳娘,则脸色实是冷的吓人,虽不见其举止,但周身的的阴寒气,却远轻小雅怒色为让人害怕。浮云知自己口出妖精二字,已将这两个要命的女鬼惹恼了,当下因有二女就在近前反倒不好相问张入云她二人的来历。一时只润了润嗓复又接口道:“呵!幸是你如此,让三娘轻易就范!真是意出老哥哥所料!只是你这两年于江湖一番行走,却是与先时大不一样,刚那场面演得真个是活龙活现,连我都被你蒙在鼓里,吓了一身冷汗。下次你若再这些张智,可要记得先知会哥哥我一声,不然平白在一旁悬着这颗心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张入云早为自己先时失于检点,竟大犯嗔痴险些将兄长置于险地而自责,此时闻道人一番关心,忙告罪道:“入云方失智,险些做出大乱,日后二云观与芙蓉谷如成水火之势,无以弥补,只累了兄长与观中弟受难。此刻想来当真凶险,因小弟一番失查放肆,宁兄长担忧,实在该死!”说话间便是躬身与浮云身前谢罪。张入云虽在告罪,但心里却远较自己所说的为担忧,自己方与三娘争斗实是动了真怒,今日若不是有兄长浮云及时在场上调合,只怕一时恼将起来,当真已是与三娘拼了个你死我活。张入云近日功行增长,但却有查自己一身内养的功夫反不比从前,思及此处,不由又是一番烦恼。转展深思,恐真是因为近日常带着桃花扇于身上,日夜受这凶物浸润,无意之中,怕是将自己一身仇怨勾动,气性顽戾气质也多有增长。老道人浮云见张入云脸上有些阴晴不定,虽心上有些计较却只假做不见,忙又开口与张入云劝道:“呵呵!兄弟也不要过于自责,今日若不是有你在,只怕我还不知被那狐狸怎生轻贱呢!再说那三娘聪颖过人,你惹不做的像些,也实在不能让她警醒!今天你到二云观便出了这多力气,也该疲乏了!且回观中与老哥哥我喝上两壶,玉柔她们也该等的心焦了!哦!对了,还有你身边这二位姑娘,不知能不能用些酒水呢”小雅先时已为浮云出言无忌嗔恼,此刻见他提及自己姐妹二人,却正好讥讽道:“老道士!不用你这么假惺惺的,你观里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出来,我姐妹二人若有能用的上的,是给你面呢!”张入云深知她两个难惹,闻小雅口出不逊,便赶紧示意其住口,幸的两女如今多少还卖张入云一些情面,一时倒是扭过头再不睬二人。如此张入云忙与浮云解释道:“兄长不需与她一般见识,她二人俱是纯阴之体,并不需什么人间火食!”语毕又见二女并未打量的自己这面,得空与浮云道此二女的来历,且多少提及一些自己近日自感火气心性都有改变,怕自己已在无知无识之下为二女气质左右。未想到兄长浮云道人闻言却是一笑开解他道:“我看贤弟也不必过分担忧,你与这二女其实也是互为表里,就好比那磁石与生铁,时常放的久了,甚是寻常无奇的凡铁却也自此带有了磁力。这两个女鬼虽是日常里将你戾气勾动,素不知你一身中正平和的祥瑞气也可将她二人感动。虽说这是几位前辈仙人与你留下的难题,但以为兄带看,却也着实对你是番历炼。你道心坚固,成就亦大,所以遇的阻难也就越多。如你哥哥我这样无用之人,就是当日抢强着要那柄桃花扇,怕是那庶叶仙长也不容我行此好比自杀的愚行呢!你说是不是?呵呵呵呵!!”当日张入云倒是没有再将二女收回桃花扇中,待四人回得观中时已近酉时,珠珠与巧巧二女也恰恰刚从鄂州城内赶回,见得张入云果然回观,少不得又是一番礼敬,只是老道人五位女弟见得张入云身侧竟还相伴着两只女鬼,却都是敬畏莫名,除祝玉柔一人还敢略与小雅姐妹往顾,其余四女都觉出二女一身凶煞,俱都敛了色,将个本是久别重逢的热闹气,顿时里被冲淡了不少!好在浮云生性恢谐,颜笑随意,一时间说笑了几句,倒少了不少尴尬,而小雅也性喜热闹,说笑不避人,至后闻得老道人源出六圣门,而此刻加上收的五位女弟正凑成了**之数,少不得又是一番调笑。众人除张入云外,只恨不得她姐妹二人能开口常笑,已去各人心底惊惧,一时间倒也顾不得小雅语出无状,多有礼数不周的举止。浮云收了五位灵秀聪慧的女弟,自是万事省心,一时间众女争相下厨,顷刻之间即置备了一桌酒宴。因是夜间三娘会前来造访,众人干脆将酒席于后花院内置办。到的晚间夕阳西落,玉泉山本就灵秀,一入夜,院中花香四溢显清洌,当下与浮云收藏的酒香味相冲,是熏的众人入浸在蜜露之中一般。桃花扇二女虽不能食人间烟火食,却能饮酒,她二人在观中一些也不拘束,也不顾待客道理,只提了酒盏即为自己添酒。尤其小雅很是喜欢那院中百草花香,一时置身于其间,竟得轻歌曼舞,如彩蝶金蜂一般于轻身拂动。浮云从旁看了只当小雅是在起舞助兴,唯张入云眼力过人,一眼望去,即知小雅正在采撷群芳香髓。虽是此举有些伤损花草精气,但如此总比她平日吸人精血强上百倍,为此上也就不与计较。只是艳娘见小雅如此,反是面露寒色,置身于花院内阴地一角,只接连冷哼,似有不之意!二人举止都在张入云眼底,不由又想起当日艳娘在百花谷噬血怒说的气话。他这里心下有些思动,却不料竟将艳娘引动的目注于己。当下由不得张入云不惊了一跳,知她二人确是根骨灵异,虽是阴身修持但心神不昧,一样的灵秀过人,如此也只得暂将思絮收起。再说小雅与艳娘一动一静,只在那里自顾自作乐,却把个老道人浮云睁的双眼透红。他与一众门人因守着来客的道理,到现在还没敢动席,只在一旁枯坐,而一坛好酒却已被小雅二人喝了个见底。老道人有些小家气,因眼前只见得旁人享受,自己却是无福沾润,只抓挠的他心痒难熬,却又因为惊惧二女,不敢将酒坛给夺了回来。有心想使些眼色与张入云,却又知道自己这位兄弟有向不阻人享乐的习性。当下里只打熬的他着实不得意,反满心盼望狐女早早来到,好尽开席!到的夜间,果然三娘应时赴宴,想是怕双方见面难堪,却只带的那叫杏儿的女童赴会,且为示友善,此番前来,还带得两支成形的乌做见面礼。一时上老道人见那乌头面上竟连眉眼都几可瞧的仔细,知是难得之物,当下里自是笑纳,却不免又被三娘借此调笑一番。只是众人落座后,宾主俱都无心用膳,只将副心思用在对方法宝与秘藉上。可三娘究竟年久习深比得浮云要沉稳得多,一时还能忍耐,直到老道人心痒着慌之际,又取笑了他几句,方自怀中取出四片铁叶来与张入云兄弟俩细看。若真论这道家精研秘藏,兄弟二人几乎也是第一次见闻,一时便是连张入云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将那四片铁叶前后左右看了通透。不料满眼的俱是些上古符录与古篆,自己竟连一个大字也认不清楚,当下脸上自不免露了难色。转眼看了看兄长,却也是早张大了一张口,脸色异样。不问可知,竟是与自己一样不晓得那铁叶上的辞意。他二人这般尴尬举止,自是落在三娘眼底,只在旁娇声笑道:“我早就知你二人多半不识这内典上的文字符篆,可白天里却又那般急吼吼的模样与我争斗,都不知你二人唱的是那出戏?”浮云见三娘借机嘲笑自己兄弟二人,为挣回些脸面计,只粗红了脖老着脸说道:“谁说我兄弟二人不识,只是此经典是我峨嵋前辈真人手迹。一见之下,自不免要持重瞻仰一番。这其上的文字虽是艰深,老道我也能认出个**不离十来!”说话间便指着铁叶上一行疑问道:“你看看这一处不就是‘天道归元,万法不弃’的意思吗?”浮云因上年为求解灵犀潭底另一枚铁匣,确是用心竭力,于道门心法上有了长足的进步,一时指点了一下,确是被他给说中了!只是老道人到底只有这一点瓶底醋,一晃荡便为三娘瞧出他的深浅。当下三娘却又随手指点着铁叶上的字句问他:“那道长即是道法精强,小女这数日也正为这一行字难解烦难,就请道长不吝赐教吧!”如此一来,老道人自是给三娘使促狭给难住,只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左右涂抹,正待拿话遮掩。却已被三娘先开口道:“原来道长小气,竟解得这辞意,却不肯赐教!如此看来小女也只得回山自醒慢慢领悟了!”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绢玉帛叹了口气道:“如此看来,倒是小女先时多操心,还巴巴的将这内典前两页的注解带来与二位观主呢!依眼前看,却是贱妾班门弄斧,自讨没趣了!”语毕又高声命道:“杏儿!取一方烛台来!与我将这玉帛烧了,没得留在咱手里给人瞧了没眼色!”一时三娘话刚说完,那随侍的小丫头即是取了一盏宫灯递过,三娘素手纤动便要将那注满朱字玉帛往烛火上迎去。眼看就要烧着!却听浮云一声粗吼,急将三娘主仆行举止住。当下就见他满眼媚笑,只在片刻间已是换了脸色,于三娘面前作揖打恭。狐女至此时赚足了脸面,方戏笑于老道人身前道:“喂!老道士!这一回到底是你占了上风?还是我占了上风?”但见浮云言出法随,忙恭身赔笑道:“呵呵!自是三娘占了上风,俗话说大人不计小人过,您老八百年的道行,这玉泉山上论年纪谁能有您尊贵!过去些些小事,自是不能放在您心里。如今三娘诚心到我二云观作客,一时取笑只为教我兄弟二人识礼仪重大体,如今我俩都深自懊悔白日多有不周的举止,前番三娘不再我刚教训入云鲁莽呢!不信你只管细问玉柔她们师姐妹!”三娘听得老道人话里刁钻,虽是服低赔软,但言语中却只以自己年长为尊,并不涉及此一番事由谁对谁错。虽是有些不尽意,但到底能令他在众门人面前于己赔话,也是赚足了面。一时甚是满意,不想却又见其五位女弟只在一旁笑掩了一张口,意态甚是熟稔的样。显是平日里这位做长辈的,在弟面前也是无有多少威严,不由间心里又是有些不畅。为再得些便宜,三娘却又手指张入云与浮云娇嗔道:“哼!算你还会说话!只是我看你这位兄弟好像却没有多少反省……。”她话犹未落,却见老道人已是一把拎起他兄弟脖劲只往下掼去与狐女作礼,一时又赔话道:“我这兄弟年纪浅,不识大体,面又薄,不好意思人前赔礼,只是好在有我这做兄长的主持,自不能让三娘受一些委曲。您看如此可还满意,再不成,我让他明日焚香熏了身后,再到您府上赔罪!”三娘知老道人刁滑,自是知道自己不乐意张入云上门讨教,当下里即已得势,便也趁机收风,只将写有经解的玉帛重又揣在怀里,与老道人说道:“罢了!细究起来,贱妾也有不是的地方!二云观与芙蓉谷今后交好,怎可再为一些小事拘泥。老道长,你且先带我去看看你这院中的那株灵树可好!先说好了!我可没带树锯,量道长也不会带有皮尺丈量吧!”一席话,自是说的浮云满脸堆笑,只是今回笑的却又有些肉痛,因谁都知道,往下自己这一株灵角树,却是定要被三娘移走好大一半不可。再说浮云护送三娘主仆走近远处异树跟前,却又负手直冲众弟挥扬。祝玉柔见此,知师长为防狐女再生出张智,令自己众姐妹赶紧趁机会将那铁叶上的真迹拓印。当下不敢耽搁赶忙招呼众姐妹一起动手,只片刻功夫,便将那铁叶拓印了两幅,如此得作罢。不想正在众人收拾之际,却听见远处老道人传来的惨叫声,就闻浮云悲声道:“这!这可使不得!还望三娘手下留情,总不能将这灵角树连根拔起,只赁留个树桩给咱二云观吧!”一时众人就听得老道人与狐女争执不下,只在一旁讨价还价,论个不休。张入云虽是怕这类口角,但自己怎说也是观中主人,见浮云为难,正要上前为自己兄长分忧,却被在旁的小雅一把拽住道:“算了!你上前只会越帮越忙!他二人都是皮厚心贪之辈,你这一去反倒容易让你哥哥落了那狐狸口实,再要一个不对,又打了起来,岂不前功尽弃,你说别看你这兄长这回叫的厉害。先前他定是已施了鬼主意的,却不用你在这里瞎操心!”张入云闻言心里一触,当下放眼往那灵树上细观去,就见那树仿佛比白天所见矮了一尺有多,一时细心寻思,已知自己兄长做了什么手脚。当下想到浮云刁钻,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未料到浮云却竟有这些本领,出其不意施了法术之后,连自己也被瞒过,倒是不由的自己不有些佩服!再说过了好一会儿功夫,见得浮云二人走了回来,但见两人形色各异,三娘顾是志得意满,而老道人却是炭了一张老脸垂头丧气。张入云瞧的真切,就见二人身后的灵树,已被三娘削减的只剩下两尺不到的树桩,虽有几片大叶,却终是显得太过单薄。再说三娘命杏儿将那数尺高下的灵树捧在怀里,因显得太过肥大不便携带,只得于人前略逞小术,就见三娘手底精光陡起,立时那四尺上下的芭蕉树,已为她按缩至一尺长短。狐女放眼望去,即见那玉树实是玲珑剔透,翠绿如碧,想至此树妙用,心里甚是得意。再回头见老道人垂头丧气模样,显意,当下行至张入云身前,将怀中朱卷付与他道:“今日多蒙二位提携,小女深感大德,此玉帛上所载均是贱妾自行译录的经文,望先生多加研习,日后大家各有增进时再相互讨教吧!”浮云见三娘好容易将玉帛交与张入云手中,正在欣喜,却见三娘忽的素手伸至自己面前道:“拿来!”浮云故做不知,只疑问道:“咦!拿个什么东西?”三娘见他刁滑,旋即翻脸不悦道:“你这老道士怎么这么赖皮!我今已将这玉帛和经典送至贵观,毒龙丸怎不交与我?我知你这做兄长的小气,一干事物都要经你的手,那丹药定不会在你兄弟身上,我不问你要却问谁要!”浮云本想借此机会刁难一下狐女,以讨回些先时服软赔低的脸面,无奈他一见三娘嗔怒,心气已自泄了。当下忙嘻笑着自怀里摸出一支碧翠的玉瓶交于三娘道:“该死!该死!方与三娘一番争论倒把这要紧的事给忘了!三娘大度,可别见气!”狐女接过毒龙丸,见那盛丹药的翠玉瓶也算的是一件珍器,知老道人于此也颇为慎重,不由怒气倒是先消减了一半,再略启瓶盖,鼻下即是一股辛辣味,是毒龙丹不假。她初得宝物心上欢喜,也就将此事作罢。一时却又行至承放内典铁叶的案前,将后两页铁叶又放入怀中。浮云见她要将经文取走,不由脸色又是一变。未想三娘早在一旁开解道:“我知你这老道人精鬼,已乘方我取树的档儿将这四叶经文录走。实和你说,这内典第一页我已习会,第二页也是多有领悟,只是后两页烦难还未有深造。我与你这前两页经解足够你三数年内运用,何况你已拓走全副经文,也不在惜什么。如今你我将这秘典一家一半,一是公平,二来这折解秘典精要本就是我类精擅,昔日尚有蛋生和尚求教狐老译经的典故在前,你这老道平日少有钻研,功法又粗浅,却与我争要这真经做什么,待日后我又有进益,自会将这经解差人送交观中,如此两利岂不是好!”一时浮云闻言还在犹豫,而张入云目光锐利却看出三娘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内里却又有一番私心,但算来到底也是彼此有益的事,当下略推了推兄长的肩膀即与三娘道:“即如此,就依三娘吩咐,如此两厢交好,又得其利的事,自是再好不过。日后我二云观时有讨教芙蓉谷的地方,还望三娘于期不吝赐教!”狐女不料张入云遇事思虑竟比浮云还要周全缜密,说出来的话,竟似是看出自己的心思,不由心里就是一惊。再看张入云只微笑目注自己,一双明眸又亮又有神采,两眼精光直似能射进自己心底一般,当下一个激令,却是脸上有些泛红。知自己平日将张入云机智看的低了,如今被对方窥破自己心意,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再又想着张入云到底心诚,确是有心与自己结纳,心下有感,就闻她轻启朱唇道:“还是你这二观主懂事明理的多,不像你兄长又小气又痞赖。如今你二云观即有诚意,我芙蓉谷也当投桃报李。”说着却先笑了,众人见三娘忽然作笑,心上都是不解,一时正满脸疑惑,再见三娘轻掩朱唇害羞道:“我与你兄弟二人说件事,只怕老道人可是要连夜下山些去阻止好,不然惹被那些凡夫俗将那些石拓都给砸了,可就太过可惜了!”张入云与浮云功行浅陋,素将那道家经典放在心上,此时一听得狐仙说的石拓二字,便知其中含义是什么!一时浮云先忍不住,竟上前一把抓住三娘的衣袖道:“你!你说些什么!到底是个什么缘故?”三娘见这老道人一闻有道藏,竟是不顾小节与自己拉扯起来,当下将老道人枯手拂落后,没好声气道:“这要问你啊!当日你为开那铁匣上的上清符印,不是伙着祝海客开了间什么叫养心斋的古董行吗?不料他只这一年下来,生意却是越做越大了!财源滚滚,自是要扩建了!不过这老爷心底倒好,做生意生了利倒知道体恤穷苦百姓,常日里施舍苦人,也顺便为自己家人积善。数月前他听你一言,又要在养心斋里开个生药铺,半卖半送,好为穷苦人行个方便。许是他多行善举感动上苍,竟有过去得益的乡人闻此,自梁湖畔觅来一些石料相送。我上月就见那些石料异质,内里有精光放出,只是其上遍布你峨嵋符印令我不能接近。这几日那养心斋扩建工程正在动工,那些凡人可不比我不能接近那些石拓,你若去迟了,已被无知匠人将经文砸碎,到时就算你将那些拓石尽都收了回来,只怕等你将其拼得完整时也要花你数年时间不可!”老道人闻言大惊失色,只张大了一张口,半日里愤声说道:“你即知道内情!你怎不早说?”不料三娘却撇着嘴道:“这也要怪你啊!这几日你二云观与我芙蓉谷生恶,我凭什么要将这消息告诉你!再说也怪你疏懒,整日只在二云观里纳福,也不下山走动,就连鉴赏珍玩的差事也交于你收的两个徒弟去做,不然岂不早被你现了!况且,你得了那些宝典却与我有什么好处,我即不能……。”话到这里,三娘却又是止了口。浮云与张入云俱是男或是不懂,但在场所有女却都是尽晓其意。盖为三娘虽是得道狐仙但因身为女仍是不免心窄,即是自己不能得的东西,却为何要便宜他人取到手。浮云自是不懂三娘心理,当下只气得指了三娘半日却始终没有将话骂出口,一时想起到底将石拓取回要紧。忙大声与一旁的张入云叫道:“兄弟!”岂不闻他话声未落,张入云已如惊鸿陡起,身势迅捷无匹,竟似拖着精光芒尾向山下奔去,其势若电,只片刻便已消逝于夜空之中。一旁三娘与桃花扇二女从未料道张入云一身功力竟是精进如厮,当下也为其气势虽夺,均是遁起空中细观其身法,但见山野里人影好似萤火,直往山下一泻千里。众女眼见张入云6地神行般的本领,均是遥望其身影久久不语……。自当夜起三日内,鄂州祝府都是往来不断得将城内一批石料运至玉泉山二云观中。而观中上下老小却都整日价与一堆石头打起交道来。那批石料虽是运来时均有破损,但好在毁伤并不严重,且内里有些也只是普通无字的岩石,其上并没有载有经藏。但一时里因石块为数太多,分解拼凑却要费上好些人工。可如此机要事一来不能假手外人,二来乡人无知,未有修炼道术,便是眼见了载有经解的石块,也多是不能记认出什么灵异。也幸是浮云收得五位徒弟俱都是心灵手巧的聪慧女,一时做起这样的事来,怕比男强胜不止百倍,如此来倒是省了老道人与张入云太多心力。可即使如此,二云观老少七人也足花了十多日,从千百块岩石中挑选出数十块青石一一拼凑,结成一幅长廊。虽是张入云目力过人,但一时也只能从那些岩石上略微分辨出些形迹,正在为此犯难之际。多亏老道人浮云近来道法渐增,知此是峨嵋施放的一些遮掩形迹的小法术,当下连逞动了两日功夫,终将岩体的法术破去,显出字迹来。一时间就见本是青冷的石料,尽皆变为淡赤色,其上满是经文讲义,上清符印,只是生有精光,真将众人映得头晕目炫不敢逼视。当下五位女弟目注经文时且还好些,而两位观主却是久久盯着满眼的图解半日不语。直过了半日,方听得浮云轻叹了一口气道:“唉!可惜纵得真解,却还不是完璧!”而一旁张入云闻声只痴痴看着岩壁分辩道:“兄长不需如此,天下事难有周全,当日小弟即有闻只得前二十七解即可造就,如今这满眼经义,只怕有四十解还多,日后我二人勤奋修行,一般可得造化。”浮云何尝不晓得其中道理,只是修行人总想求个完满,如今道藏只得半幅,终是让他有些遗憾。一时闻得张入云劝解,也只能是默默点,正待他欲与张入云和众弟们说些振作精神的豪语,不想一直于身旁凝视那岩壁的义弟却是忽然颓缩了身,本是八尺来高的长大汉,却于忽然间将身埋落。当下就见他竟得一时间内满脸萧索,呼吸沉重,似有满腹的的悔恨,整副人形像是疲倦到了极处,平日里挺拔的身,竟是有些摇摇欲坠。浮云见此大惊,正欲开口相询,不料张入云已是当先开口道:“兄长且在此处打理,小弟连日劳作,身很有些困乏了!且告退休身,待明日再与兄长谋此大事!”说完也不待老道人答允,便已是摆了摆手,倒提衣袖,失魂落魄般的往自己行居中走去。老道人不知张入云往日到底出得些什么恨事,只是以眼前计,足见自己兄弟伤魂落魄,虽是心上担忧,却又不敢打扰,半日里说不出个话来,只得仍其去了。自这一日起,张入云连着与自己内室里打坐五日,直至二云观上下俱都担惊不已时分,见他踉跄着步从室内走出,一副人形竟在五日内饿至精瘦,只是双目中的精光,却又比往日明亮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