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娘子不必急着说话。”洛千淮的音色清澈,语气平和,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方才我施针回阳救逆,只是救急而已,接下来还请跟我回去,继续治疗才好。”
周同略一思忖,还未说话,就见妻子点头道:“好。便听小娘子的。”
高良在一旁站到现在,方从惊愕之中清醒了过来。这一清醒,周遭众人的议论之声就全都被收到了耳内。
“真是想不到啊,人还真的被救醒了。”
“所以高郎中是看走眼了吗?他要是能治的话,没道理把人往外推,难道他这医术难道还不如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坚决不肯收,说是必死的病人,让人在大门口给救醒了,这回春堂的面子里子,今儿个可全都没喽!”
“照我说也没什么不好。高郎中这些年架子可摆得不小,无论大病小病,开的药是越来越贵,也该吃个教训才是。”
百年老参有多么难得,他当然知道。便是那么薄薄一片,也不是他跟妻子这样的下人有资格吃到的。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半仰的脸迎着天光,眸色清澈可鉴日月,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圣洁味道。包括高良在内,所有人被她的容光所慑,一时全都噤声无言。
文姓本就不是常见的姓氏,眼前这个名叫文溥的郎中,十有八九便是她的阿舅了。
在这个未知的时空,诵出铭刻于心的大医誓词,就好像将前世今生的那份羁绊,重新联系到了一起。
周同闻言,有所意动。周府的三郎自幼体虚多病,一直都是由高郎中照看的,所以平素里也算是相熟。而身边的这位小娘子,美则美矣,也确实把妻子从必死之境救了回来,可作为医者还是太年轻了些,远不如高良那般成熟稳重。
“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洛千淮的眼前出现了无数师友的面孔,他们似正与自己并肩而立,高举右手,目光坚定,郑重发声:
“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洛千淮这却在看着文溥。她从专注状态下回过神来,自然想起了方才被遗漏的东西。
说完最后一句,洛千淮的眼角有些湿润,但她的唇边却勾起了笑意,问仍然呆呆站在那里的高良道:
高良怔了怔,想要糊弄几句,但临到嘴边,却忽然说不出口。他缓缓摇头:“哮症无解,只能尽力避免诱发而已。”
最后一句话,他是走到近前低声说的。周同帮着主家办的事儿多了,人情事故尽皆精通,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见周同一把抱起了妻子,就要跟着洛千淮离开,心知他们这么一走,今天的场子就彻底找不回来了,连忙上前阻拦道:
“二管家,令正既然已经醒了,那么又何必舍近求远?”他露出了微笑:“之前也就罢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补虚健体,而这种事,恰是高某所擅长的。”
只是不知这回春堂的高郎中与他有何仇怨,竟会那般当众诋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