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宗看得出来,洛娘子用的是斜刺法,入针不到半寸就开始提拉捻转,手法极是熟练,看起来有些高深莫测。
后面这手法他从没见过,并不解其意,只是看人家做得那般行云流水,似乎也不像是随意为之。
“这里便是天溪穴。在胸外侧部,当第4肋间隙,距前正中线6寸。”洛千淮眼皮都没抬:“不知是否在令师整理的三百零六穴之内?”
邵宗摇头,仍然认为洛千淮是在故弄玄虚:“这倒是没有。不知此穴所属何经,主治何症?”
洛千淮答得熟流至极:“属足太阴脾经。主治咳嗽气逆,胸胁满痛,少乳,乳痈,呃逆等症。”
她以泄法行了十数次,以手指轻弹针尾,金针便轻轻地颤动起来,良久方歇。
这是行针手法中的弹法,作用是加强针感,助气运行。
“明白。”邵宗仿佛回到了被师傅指教的时光,下意识地答了一句,然后才反应了过来。
这弹针法,是师傅直到归隐前不久,方肯传授给他的几道秘技之一,他向来以为是师门秘传,等闲不肯轻用——怎么这位洛娘子,竟然也懂得此法,而且看起来,还用得不是一般的娴熟?
邵宗的脸这回真的红了。他是太急着要找出洛娘子行骗的证据了,竟然忽略了这一节。
邵宗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又在做什么。他明明是看不惯梅神医拉抬小辈的做法,没想到自己却被这个小辈给指导了。
她其实还真就把他当成了科里来的实习生,就是年纪大了点儿。
可实际上并没有。不但没有,洛娘子又抽出了新的金针:
“下一个是辄筋穴,又叫名神光、胆募,属足少阳胆经。位于胸外侧区,第4肋间隙中,腋中线前1寸。”她娓娓诉说着,又抬头问邵宗道:“此穴是否在令师汇总的三百零六穴之内?”
虽然如此,多年行针的经验仍在,他稳稳地进了针,不多不少,刚好三分,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本以为就是做个样子罢了,没想到不过须臾功夫,针下便微微一滞,如鱼吞饵,轻重自知。这种感觉邵宗简直是太熟悉了。
果然如他所料,哪儿来的什么新穴,不过是这洛娘子在忽悠病家罢了!
“难为洛大娘子了。”他叹了口气:“此处根本无穴,做那么多不觉得累吗?”
洛千淮表现得却比他还要惊讶:“邵郎中,令师也算是知名的针灸大家了,怎么你竟不懂,患者气机虚弱,需得反复提拉捻转,方可得应气机的道理吗?”
她不由得用上了前世导师的口吻:“寻穴之法虽然已经明示,但病患身高体重各不相同,认穴万不可默守陈规,一定要学会因人制宜,你可明白?”
他竟然在这么个小娘子身上,感到了与师傅他老人家差不多的气场,简直是匪夷所思。
“用泄法行针。”她继续指点道:“你不知道什么是泄法?行针之要,虚则实之,满则泄之.具体拇指向后,食指向前.做得不错。注意,捻转角度要大,用力要重.还要注意病患的呼吸,吸气时进针,呼气时出针.”
邵宗的耳朵因羞愧变得通红,手下却不自觉地按着洛千淮的提点,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要是地上有个洞,邵宗肯定就钻进去了。
他心中惊疑不定,那边洛千淮却又抽出了第二根金针,消过毒后递了过来:“天溪乃是双穴。烦请邵郎中按我方才所言,寻找另一侧的穴位下针。记往,行针时须斜刺,入针三分到半寸,切不可过,否则可能会扎破胸腔,危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