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老太太让我端些点心进来。”
林教授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晓月,你是回学校吗?”
张晓月点头。
“那我正好送你。周先生,您也早点休息,明天,您应该要赴另一场家宴了。”
椅子空了,泥红的茶盅,散着余温。
老周简单冲了个澡,就发现来了条消息。
是赵北桥。
“周老师,明天十一点,我来接您,陪老爷子吃顿饭。”
果然,林教授应该是这条消息的把关者。
老周是真心不敢去,但看这阵仗,是躲不过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有一笔微信零钱收入。
点开一看,老周禁不住哇了一下,整整20万,是赵北桥这么快就又给自己分红了吗?
不对,好像不是赵北桥呀,账单上写着,来自“杏林”,这杏林是谁?微信好友里,好像没这个人呀。
老周又仔细看了看,转账说明里写着,是向手机号转账。
哦,老周明白了,老太太这是看房子送不成,就让林教授转账呀,好吧,也不知道明天您还转不转,读书人,贵在坚持呀。
拿起遥控器,却迟迟没有按下,这硕大的电视屏幕,黑不见底,哑光无波,足够慵懒的眼神,在里面游上几个来回。
那屏幕里可能的光怪陆离,对老周而言,都是精彩和未知的,但又提不起兴致,而那茶室里的滔滔不绝,却爬满了四壁,窜上了顶棚。
一个个字符手拉着手,时而纵,时而横,慢慢聚向了空空的置物架,攒成了水滴摆件的形状,倏地落下,分崩离析。
又在地上长成了一截树桩,水缸粗的截面上,不时地窜起一个个字符,越窜越快,渐渐拼成了树冠。
树枝还在迅速延展,向四面八方伸去。有一枝递到了老周的眼前。距离如此的近,以至于可以看清那些都是什么字。
一朵花开始团簇,是由几十个“因”字组成的,花瓣绽放,因字扭转,花蕊开始胀大,因字翻过,变成了“果”字,全都贴合在中间,挨挤做果实。接着是果实内陷,再度含苞。
因果二字,或展或拢,互相翻转,花结成果,果又落成花,花和果不停地转换,节奏又快又慢,快不及一瞬,慢又如一季,花和果的形状也慢慢模糊了,映照出人的头像,有的认识,有的陌生,有一个好像是老周自己,老周再去追看,自己也坠了进去。前路由窄变宽,可能是由枝到干,壁上应该有字,却坠的太快,看不清。壁外不时有光透射进来,把字打到老周心里。
字落进来,蹦蹦跳跳地,老周捡起一个,是个偏旁,丢在一边。再捡一个,是个完整的字,但老周却不认识。再捡一个,总算是认得了。
捡了一路,到了一汪水边,老周坐下,把捡到的字在水里洗洗,摆在石台上,手在这水里痒痒的,老周把手换了个地方,就不痒了。好奇怪,再回去,又是痒痒的。
老周的好奇心上来了,想捧出一些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那水面却迅速下降,老周的手越是探,水面越是落得快。只几秒钟,水就见了底,现出了几个凿刻的圆圈,互相交叠,还镶嵌着宝石,数了一下,刚好六个圈。
老周想摸一下那宝石,却一下子跌了进去,回头去抓石台,却离得好远,石台上飘起了几个字,是刚才老周摆上去的,现在,又一个个地砸到了老周的额头。
因,因,结,果。
果,果,归,因。
又是活着的一天。
刚从梦里醒来,老周就跟满是蛛网的顶棚,打了个招呼。
从窗户的那条光影判断,太阳已经老高了。
手机在震。
老周穿着浴袍,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脖子硬梆梆地,转了几下,发现是个阴天,耳边的音乐,凑不成小节,才反应过来,是门铃也一直在响。
把赵北桥放进来时,人都快急哭了。但看到老周不慌不忙地洗脸,刷牙,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老周刚要穿衣服,赵北桥把手里的袋子扔到床上,“穿这套吧,刚给您买的。”
“我这套也是新的。”老周还想继续穿自己的衣服,赵北桥一把抢过来,给卷成一团,“这都是地摊货,说不定是黑心棉,一会儿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