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阿娘和阿嬷在那里拌嘴,李浩然不由叹息了声,大人全都只管自己的感受。就没人问过他到底想不想再要一个弟弟或妹妹,李浩然看了眼手里的刚刚压好的鲤鱼饼,突然感觉没那么香了。他这次中秋回来,爹娘都没怎么跟他好好聊天,就问了下,他书读的怎么样,然后又忙着造人去了。爹娘那张床也不知道钉了多少片木板上去加固了,有时候,李浩然真心觉得阿爹挺可怜的,完全没法反抗阿娘。可老婆是你自己找的。那能有什么办法啊。虽然明天才中秋,月亮却已经很亮很圆了,照在海面上,有一道非常亮的海光。李浩然坐在自家庭院的石条上,皱眉看着海面,有那么点小小的失落。以前,小叔最喜欢坐在这里,然后用他那台三用机播放歌曲。他就在旁边一起听,小叔头发还卷卷的那时候,每天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整天就讲着,国外有多好,有多利害,那时候,他也被说的很想去国外。可自打小叔头发剪掉后,就再也不讲这些了,人也变得无趣了很多。尤其是小叔搬到新房子去了,这个小院子明显冷清了,没有以前那种人气了。阿娘也经常在小叔家带小图图,午饭晚饭也都在下面吃,上面的厨房感觉都很久没动火了。庭院那盏灯时不时就闪两下,马上就要坏掉了,都没有人想要换一下。李浩然很怀念以前那种到了夏天晚上,大家都在庭院里乘凉的日子。而阿娘整天都在那里念叨,等有了孩子后,就把旧房子这边全都推倒了,重新盖新房子。李浩然虽然也很喜欢新房子,可也舍不得旧房子,总感觉旧房子没掉的话,那他就真的长大了。他托着腮帮看着海面,不禁叹气连连,小小的少年也开始有自己的烦恼。最近学校的那些谣言,让他非常苦恼,尤其是跟陈淑静搞对象那个谣言。他才几岁啊!!鲍皮都还没翻出来啊,洗澡都得特意洗两下,怎么可能有他们瞎传的那么厉害。还说他有几个女朋友?现实是,他连女孩的手都没有牵过。听说陈淑静这段时间都被气哭了好几次,甚至影响到了学习,这次月考从年段第一掉到了第二。“唉。”李浩然叹气了声,上了初中后,发现大家都变了,小学那会还是男女同桌,大家都在桌上画三八线。男女同学一起玩的话,是会被嘲笑的。可到了初中,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前桌那个马赐福的,一节课能回头看那个叫叶淑燕的女孩十几次。而跟他一起玩的孙宁,最近也开始在写情书,居然还来找他取经,问他是怎么追到陈淑静的。李浩然真的非常无奈,总不能告诉他,自己帮过她,把床借给她睡过吧。可对李浩然来说,他是有点排斥谈恋爱的,毕竟不是每对夫妻都像叔叔婶婶这么幸运。像他爹娘这样的才是大多数,感情好也就那么几年,接下来每天都是为了鸡毛蒜皮在吵架。要是运气糟糕点,可能就是林老师那种,遇到个爱赌还会打老婆的男人。不过,最糟糕的就是陈淑静家了,哪怕到现在陈淑静依旧还在等她阿娘回来。可不小心听到一些话的李浩然知道,她阿娘估计这辈子都回不来了。可这种事,他完全不敢跟陈淑静讲,所以看到她都特别的别扭,不太想跟她讲话,怕不小心把信息透露给她。就在他叹息时,有双粗糙的手掌摸了摸他的头,并说道:“小小年纪的,怎么老是叹气。”李浩然猛地回头:“叔,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到。”李多鱼说道:“今年中秋要在老房子这里办,我上来换一颗亮点的灯。”听到这话后,李浩然特别的开心:“我给你搬梯子去。”随着李多鱼将灯泡换上去后,整个庭院亮了起来。“这个灯好亮啊,多少瓦的。”“100瓦的。”“那不是很耗电,我家都只敢用25瓦的,我怕我娘舍不得啊。”“不用担心,这个电费是我出的。”李多鱼装完电灯后,笑眯眯对着李浩然说道:“那个陈所长都跟我说了,你很厉害啊,学校小霸王啊,连那些社会青年都很怕你啊。”听到这话后,李浩然苦着一张脸,果然谣言还是传到了小叔的耳朵里。李浩然无奈道:“他们是怕的是你,又不是怕我,我啥也没干。”李多鱼捏了捏小胖墩的脸:“你还是有干点事的,感觉又胖了不少。”李浩然挠头笑了笑,随后问道:“小叔,我听说你以前上初中时,就经常为了保护寄宿生跟校外的混混干架,大半夜的还帮渔民收网,还被全校表扬过。”李多鱼尴尬笑了笑,小胖墩说的这些,这好像跟他的记忆出入有点大啊。李多鱼咳咳两声说道:“浩然,上学就好好读书就行,不要随便去欺负别人,当然也不能被人给欺负了。”“我块头这么大个,没几个人敢欺负我的。”李浩然突然问道:“叔,对了,问你一件事情,你上初中的时候会喜欢女孩子,会给女孩子写情书吗?”此时此刻,李多鱼感觉身后有杀意传来,因为李浩然问他这个问题时,恰巧周晓英抱着小图图刚到这边来。周晓英稍稍有些惊讶:“浩然,你不会谈恋爱了?”李浩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只是班上有很多同学都在谈恋爱,我只是很好奇。”周晓英思考了会,说道:“其实,你们这个年纪并不算是在谈恋爱,只是男女生的一种互相吸引.你们班是不是很多个男的,都同时喜欢上一个女的?”“婶婶,你怎么知道的,我们班二十多个男的,一半以上都喜欢那个叶淑燕。”周晓英瞥了李多鱼一眼,随后说道:“你们班是不是已经有人开始写情书,偷偷放在那个叫叶淑燕的抽屉里了?”李浩然不停点着头:“没错,我还帮隔壁班的孙宁偷偷塞过情书,结果被发现了,别人还以为我也写情书给她。”周晓英正色道:“这很正常的,你们这个年纪确实会有这样的行为,当初我读初中那会也帮人写过情书。”“啊。”李浩然一脸好奇:“情书还能帮写啊,那岂不是尴尬死了。”周晓英哼了声:“没办法,有些人脸皮天生比较厚,还说什么自己字写的太丑了,怕被对方嫌弃,要我来帮他写。”李浩然咧嘴笑道:“婶婶,我觉得你这个必须要收钱。”李多鱼脸部肌肉跳了跳,就知道这件事属于没法翻篇的那种,他脚底抹油,刚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周晓英便笑着问道:“浩然啊,那你觉得我该收多少钱合适?”李浩然皱眉思考了起来:“那婶婶你当年帮写的那封情书后,他们有没有成啊,有成的话,那就多收点,没成的话,就少收点。”“怎么可能,一个连情书都不会写的,怎么可能成。”李浩然点头道:“我也觉得没多大可能,情书都不肯自己写,这种人不靠谱。”李多鱼嘴角抽了抽,不能再让他们聊下去了,不然自己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李多鱼咳咳两声:“好了,浩然你去把院子收拾一下,明天咱们一整个家族要在旧房子这里过中秋。”“到时候,曙光伯伯、清光叔叔,水花姑姑他们也都会来。”李浩然离开后,周晓英微笑看着李多鱼,问道:“奇怪了,今年陈紫怡居然没举办同学聚会。李多鱼说道:“咱们是初中,又不是什么大学,一般五年十年才一次,哪有可能年年办。”周晓英笑眯眯道:“要不你赞助下,咱们今年也举办一场。”李多鱼认真道:“想什么呢,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咱们天天都是同学聚会好不好。”周晓英哼道:“反正我帮你写过一封情书,你欠我一封情书。”见周晓英居然向他讨这玩意,李多鱼整张脸就跟苦瓜一样。一把年纪了,让他写情书,还不如把他杀了算了:“晓英同志,这个太难了,咱们能不能换一个。”周晓英说道:“石头的阿公,人一把年纪了还能写得那么深情,你就不能学一下。”“那我抄他的行不行。”周晓英瞪眼道:“你敢的话,我就把你当年写的情书给浩然看。”“啊。”“不对,你怎么还留着啊。”“我都会背好不好亲爱的陈紫怡同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李多鱼嘴角抽了抽:“你讹我啊,这个明明跟你上次念的那个不一样。”周晓英笑道:“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啊,上次是啥样的,你给我重复一下。”李多鱼脑壳疼。当说不过女人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身体堵住她那张正在吃醋的嘴。可这一次,李多鱼失算了,本以为周晓英会很满意的睡着,让他不要再闹了。没想今晚的周晓英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翻了个白眼来了一句:“就这样,不再来吗?”李多鱼怎么可能忍,可现实非常残酷,远比虾瘟残酷多了。一而再,再而衰,三而就竭了,此刻的李多鱼就像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周晓英就跟没事一样,轻飘飘来了句:“我洗澡去了啊。”李多鱼头埋进被窝里,忍不住锤了两下枕头,奇耻大辱啊,原来以前都是周老师故意配合的。他猛地想起二哥最近收集了不少药方子,干脆找他要一份效果比较理想的。而这一次,养虾厂度过难关后,一直在不停拜拜许愿的陈慧英,认为是妈祖的保佑。不然那么多虾农都遭殃了,偏偏就老四的虾厂没有问题,向来非常节俭的她,这次主动找了老四,要他好好答谢妈祖娘娘。李多鱼也不知道该怎样答谢,说实在的,到底有没有保佑,他也说不准。毕竟能熬过这次虾瘟后,多少也有点赌的成分在里面,今年又是大头家,于是就花了两千块,请戏班来岛上唱了五天戏。到了中秋这一天。下沙村非常的热闹,马路上到处都是人,隔壁老胡家的几个孩子也都回到了岛上。而老米可能是钱给的够多的缘故,他那几个儿子也全都回岛过中秋了。李多鱼走在码头那边,看到不少孩子在那边摆瓦片,这才想起一些事情来。好像担担岛上在中秋这一天,有三大传统习俗。除了吃鲤鱼饼外,还有摆塔和捡月华。摆瓦这项民俗活动,是跟戚家军有关的,当年戚继光在抗倭战斗中取得胜利后。岛民为欢迎他们,特意将家里的贵重物品摆在门口以示庆贺。而小孩子也都有样学样,他们没什么贵重东西,于是就摆起了瓦片来。打那以后,摆瓦片就成了小孩子中秋季特别喜欢玩的一件事。至于捡月华,就比较好理解,老一辈人都是这样告诉他们的,在中秋之夜,天空会落下“月华”。而只要把“月华”藏到米缸里,大米就会吃不完。李多鱼当年最讨厌的就是这项习俗,因为他们当年哪里吃的起大米啊。米缸里全都是地瓜面。他才不想把月华藏到地瓜面里,他早就吃怕那玩意了,更不想它越来越多。听阿嬷讲完这个故事后,小图图也捧了一束“月华”到了自家米缸。可并没有把月华给放进去,而是转身跑到了大厅,把自己那个机器人藏到了米缸里,一脸得意的笑了起来。可还没一会,就被他娘给发现了,看着藏在米缸里的机器人,周晓英有点哭笑不得。“跟你爹还真是一个路子的。”紧接着,一群亲戚跑来围观了,李曙光见到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小子,将来说不定很适合做生意。”中秋这一晚,李多鱼摆了三桌饭,把亲戚都请到旧房子这边来吃饭。还是跟往年一样,到点后,孩子都被敢去睡觉了,女人负责收拾残局。一群男人还在那抽烟喝酒,探讨着接下来的发展方向。李曙光问道:“多鱼,没多久,又要夹海带了,你今年打算搞多少亩?”李多鱼思考了会:“可能三千吧。”听到这话后,他们全都愣住了,李曙光嘴里的烟差点掉地上。“多少亩?”李多鱼认真道:“三千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