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语平和,却有着极大的压迫感,‘独断’二字,更是让谢老夫人大为不满,拿起手边的杯盏‘嘭’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这些年,谢玄烨虽对府中事不甚关心,却也知晓一二他祖母的作为,他父亲谢敛,虽为谢氏家主,却一再纵容。
谢府中早已是乌烟瘴气。
他不欲多说,上前对谢老夫人行礼:“祖母,孙儿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行告退,祖母身子不适,等下我会命人送些补品过来。”
他抬步离开,还未踏出谢老夫人的院子,屋内便传来炸开的喧嚷声。
谢老夫人被气的昏了过去,这对谢敛来说纵是天大的事也会允了他母亲,而谢玄烨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他说出了谢如闻本就不是谢氏一族血脉的事。
而谢老夫人如今已不再是让谢如闻替嫁了,她要拿捏谢玄烨,她要让谢玄烨和他父亲一样听她的,不管是不是谢氏血脉,谢氏养了她这么多年。
她就该让谢氏支配她的去处。
换句话说,谢氏如今对她是有恩,她更得替十六娘去嫁。
之后,他跪在谢老夫人面前,主动开口让谢老夫人动用家法,而今,此事没个结果,谢老夫人昨夜用家法时若是装病,这会儿却是真的病了。
谭氏来看了看她,谢老夫人看见她更心烦,说了几句话就把她打发走了,只留下谢敛在这里陪着她。
谢敛最为孝顺,但凡是可以周旋的事向来都不会不顺着老夫人的意,这回让他很为难。
按理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往日里,谢玄烨虽不与他祖母亲近,却也不会如此忤逆她,这回,如何就闹成了这般?
谢敛本欲劝说母亲几句,何必掺和进小辈们的亲事里去呢,他还未开口,老夫人本是倚在迎枕上,突然腰间往上一颤。
脖子晃了几晃。
一合眼,又昏了过去。
——
谢如闻对自己并非是谢氏血脉一事,算不上讶异。
在她年幼时,她就在心里暗暗思忖过,怀疑自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被谢玄烨给救下安置在别苑了。
因为,她对父母没有印象,他们也未来看过她,她常听绿竹红梅说,天底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
可她的父母就不爱她。
是以,她常常怀疑自己是捡来的。
对于谭氏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在意的,只有让她替谢清霜嫁给临渊王这件事,临渊王年近不惑,还生的粗鲁蛮壮。
她才不嫁。
可她听的出来,谭氏是在告诉她,哥哥已经尽力了,若是到了她非嫁不可的地步,她要听话,要替哥哥分忧。
她将二痴赶走,身上着的依旧是昨夜穿的那件石榴红百褶裙,身姿轻盈很快就上了二层阁楼来。
彼时,谢玄烨正坐在阁楼东侧的一棵粗壮槐树下,那棵槐树生的高大,高度正好可以在二楼乘凉。
日光很盛,被枝叶挡了大半,零零碎碎的打在他身上,他今日未着墨衣,身上是件天云清长袍,不知是不是谢如闻知晓他有伤的缘故。
总觉得他的背影有几分清瘦。
她走上前,在谢玄烨身边坐下,嗓音轻轻的唤了声:“哥哥。”谢玄烨侧首看向她,见她额间有细微的汗珠,问她:“做什么了?”
谢如闻抿了抿唇:“急着来见你。”顿了顿,她接着道:“我见到夫人离开了,和她说了几句话,”她手肘撑在小几上,托着腮:“哥哥,我的父母是谁?”
她问的轻快,眉眼间无任何的在意或是失落。
谢玄烨冷白指节间是一本书卷,唰唰被风一连吹开了好几页,他的神色也无变化,语气依旧平和:“母亲还说了什么?”
谢如闻漆黑的眸子灵动:“只说我不是谢氏血脉,我再问她,她便不吭了,我就一路跑来问哥哥了。”
她不说别的,谢玄烨也不提,只简短道:“七年前,我与当今陛下一同去南平郡接应北朝南渡的袁氏一族时,在江边看到你,就将你带回来了。”
谢如闻认真的听着:“然后呢?”
谢玄烨:“然后你就都知道了。”
谢如闻:“……不,不是,我是谁啊?”
谢玄烨:“在江边捡到你时,并无他人,当时你生着病,发了高热,想来那时南北战乱多年,你应是和父母走散了。”
谢如闻依旧看着他。
谢玄烨继续道:“谢氏双生子确实被送到了南平郡,只不过死了一个,我见你和谢清霜生的模样相似,想来也是你的造化,就让你入了谢氏。”
谢如闻:“……哥哥是心肠慈悲的人吗?”她从不认为谢玄烨是心软之人,她刚住进揽月苑的前两年。
没少折腾,可他看都不来看她,对她也颇为严厉。
谢玄烨:“当时你在一只小破船上,本以为已经没救了,可那小船被风吹来吹去,就在我的船边打转,便让无念去看了你一眼。”
“还有气,便救了。”
谢如闻还欲再问,却不知还能再问些什么,问他为何不让她出别苑吗?应是她与谢清霜长大后生的并不相似,怕被人给认出来。
她想了想,不问了。
谢玄烨给她添了杯新茶递过去:“用点水。”他放下了手中书卷,与她说着:“还想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