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看着林春晓,眼里全是笑意,他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心,剥了壳剩下仔递给林春晓。
“你自己吃,我会剥的。”林春晓说道。
陶然取了一颗吃,又把剩下的递上去,“吃吧,我不喜欢吃瓜子,就喜欢剥。”
林春晓觉得这样有点怪怪的,有心拒绝,看着陶然那真诚的脸,又担心是不是会伤到这孩子的心,于是缓缓地伸手从陶然手心里抓出了瓜子,瓜子粒小,手指尖不免地在陶然手心连续地触碰。
陶然觉着仿佛有一股电流由脚底快速地往上,一直到头顶盖、发丝,全身不禁有点战栗起来,他勉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把手心放在衣服上搓的冲动。
恰巧一阵风过,林春晓却会错了意,“你冷吗?”
她抖了抖毛毯,“我这毛毯好大的,要不分你一点?”
她把毛毯抖开,坐成与陶然面对面的样子,然后把毛毯放中间,盖住两个人的腿,“我们来个夜谈吧。”
“先说说你的吧。”陶然先发制人,“你晚上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林春晓仰头灌了一口酒,又剥了几粒花生扔嘴里,这会儿可能有点酒精上头了,头脑有点晕晕的,正好说话,“因为我在可惜啊,我好想去那个被我拒绝的职位的,我出了学校以后,就没有像今年这样努力过了,从前不懂事,好好的学历扔着没有用,浪费的时光,想回到过去那样可以自由努力的时候,却发现没有条件了……我也不知道在怨什么,就是有点子难过罢了,又不能在我姐面前说,有点嫌弃我自己,我姐以前对我多好,我后面有学上都是因为我姐,可是我现在发现我有时候在恼怒她不思进取。”
陶然默默地剥着瓜子,看着林春晓一口一口地喝酒,并没有出声。
“备考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激动人心的想法,考试啊,律师啊,法官呀,但是事业编也没考上,律师也没当上,最后还是回去继续搞原来的东西,我发现自己心里头有些怨我姐,她为什么不能好好过好她的生活,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经营好她的生活,我自己过得一团糟,结果她过得比我还要糟,我恨自己没有帮她的能力,也恨她为什么这么没有自尊,被打了还要劝我不要报警,孩子被爷爷侵犯了只知道抱着孩子跑来找我,这是要问我怎么办吗?这是要把我拖下去,让我去做决定,这不是自私吗?她是当妈的,不敢和自己的老公自己的公公对着干,倒是跑来找我要我出手,可是我怎么敢?”林春晓神情淡漠,如果只听声音,并不以为她有什么激动的,但是脸上却两行泪,静静地从眼眶里滑落。
“去年回去一趟,回来的时候,虽然表面上大家好好的,可是有时候,我就是可以感觉到她在怪我多管闲事,这边脸都没有好,那头就跑回家里去了,一家三口跑来找我邀请着我去她家吃饭,开开心心的样子,她是这边打架那边和了,就剩下我一个坏人。这次更干脆了,直接跑过来往家里头一住,也不说离婚,就说在这边住着,哪一天哪句话说得不顺了,就说我要回水溪去,真的这样为什么要过来找我呀?就是想让别人出头嘛,可是最最难过的是,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啊,如果我像她那样初中毕业就去工厂打工,然后二十出头结婚,一结婚还要供自己的妹妹,完全没有机会以好好长大就被迫变成了父母,我可能做的还不如我姐啊,她这是没地方逃了,所以只能逃到我这里来,我觉得自己好委屈,又觉得自己好浑蛋,我好难过啊,我既不能好好地做自己,彻底地自私为自己想,又不能完全放开真的彻底去帮助我姐,全心全意。我又觉得自己做得很棒了,因为家人丢了自己的婚姻,又觉得自己好混蛋,明明是我自己的能力问题,因为失败的婚姻找一个借口屡次就把自己撇开。”林春晓连哭起来也是安安静静,只见眼泪不见声音。
陶然剥好了一把瓜子,伸手抓过林春晓的一只手,把满满的一捧的瓜子都倒到她的手心,用温暖的眼神看着她,示意她,“吃吧,下酒。”
林春晓看着很清醒,但已经有些糊涂了,酒精给了她胆气,她木然地一口酒一口瓜子,继续唠唠着。
忽然她打了一个酒嗝,往后摇了一下,马上又直起身来,嘴里喃喃道,“哎,后面没靠背啊。”
陶然赶紧起身,把毛毯抖开披在她身上,自己坐在她身边,让她靠着自己。
她喝得有些多了,也开始醉了,嘴里唠唠着不怎么听得清楚的话,陶然看了地上,已经躺了好几个空罐子了,她的酒量可能也就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