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个月便是春闱,学院的学子们读书的兴致却不高,昨夜我去宿舍转了一圈,挑灯苦读者寥寥无几。”
“仅有的几盏灯火,照的也是棋盘!”
“玩物丧志。”
说着,陈泰伸手在棋盘上一通划拉,打乱棋子,痛心疾首,只是不知是为了自己即将输了,还是为了学生们担忧。
“无耻老贼!”
张慎大怒,输了就是玩物丧志,赢了就耀武扬威,简直就是小人。
“汝与李慕白一样,玩不起。”
“与我何干!”
李慕白也生气了,他是输给了魏渊,但是天下棋手又有谁是魏渊的对手,这位大奉王朝的宦官之首,打更人之首,武将之首,兵法大家,的确是惊才绝艳,强大到让人感到绝望,即使最擅长围棋的李慕白也是在他手中惨败,一局未曾胜利。
此时,三位大儒沉入了沉默,他们明白云鹿书院的学生为何如此,不是玩物丧志,而是前途无亮,一片黑暗,不得不下棋,打发时间,消磨时光。
云鹿书院的学子,仕途艰难,即使考中举人、进士,也很难在官场平步青云,往往是被打发到穷乡僻壤为官,或丢到某个犄角旮旯里发霉,这极大的打击了学院学子们的科举热情。
雅室沉默了片刻,张慎神色沉重,眼眸之中闪烁着精光,厉声道。
“此风不可长,必须得把学子们科举热情提起来。”
陈泰也是脸色严肃,颔首点头,这样下去,云鹿书院的学生就废了,是要改变了。
“就算苦苦支撑,也得撑下去,云鹿书院不能绝了官场这条路。”
李慕白沉吟一番,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目光看向了两位好友,沉声道。
“开堂劝学吧,让院长出面。”
张慎捻着一颗棋子,沉吟不定,有些迟疑,轻声道。
“院长年年劝学,一鼓作气再而衰,怕是不会有太大效果了。”
陈泰右手抚须,微微点头,赞同张慎的观点,这些年院长没少劝学,但是一年年的仕途受阻,画的饼再大,学生们也吃不下了,皱眉道。
“必须得换个新颖的方式让学子自发苦读,重视春闱。”
“写文章如何?”
“吃力不讨好。”
李慕白摇头,不赞同这个建议,写文章如何提振学生们的士气。
“那就只有诗词了,自古诗词动人心,作一首震耳发聩的诗词,比开堂劝学效果好多了。”
张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再次提议道。
说完,三位大儒对视一眼,齐声摇头,大奉儒林,诗词衰弱已久。
“杨子谦若是没赴任青州,这个活儿倒是可以推给他。”
“咱们几个里,他最擅长此道。”
张慎有些叹气的说道,他乃是兵法大家,对诗词文章并不擅长,而紫阳居士杨恭,擅长治学,文章诗词是四人中最好的。
山风扑入室内,吹的陈泰长须飘飘,他鄙夷的看向了张慎,讥笑道。
“谨言兄你比我更适合在朝为官。”
“老匹夫,你在嘲讽我踢皮球?”
张慎也不生气,一副光棍姿态,死猪不怕开水烫,嚷嚷道。
“你行你来,老夫洗耳恭听。”
眼见两人即将吵起来,张慎的书童低头疾步而入,躬身道。
“先生,您学生许辞旧来了。”
许辞旧?他来干嘛,圣人语录三百遍抄完了?张慎点点头,说道。
“请他进来。”
待书童离开,张慎看了眼棋盘对面的陈泰,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笑呵呵道。
“说起来,老夫近来新收了一个学生,是这许辞旧的堂兄,诗才惊世骇俗。”
李慕白闻言,也不甘示弱,连忙补充道。
“那也是我的学生。”
陈泰看了眼姓张的,又看一眼姓李的,心里一动,知道他们所说的是谁了。
“是那位写出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诗人?”
李慕白和张慎得意的笑了,神采飞扬,透着精神。
“哈哈哈!”
陈泰大笑出声,指头点着两位好友,不断摇头。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被名利遮了眼!嗯,还有嫉妒。”
陈泰收住笑容,半告诫半嘲讽,说道。
“杨子谦之名,必定因为这首诗流传后世,确实让人艳羡。可你们俩就不想想,佳句难得,多少读书人一生也就寥寥几首好诗,能载入史册的,更是没有。”
“出了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已经是神来之笔,闻之欣然,还指望再来一首,不,两首,好叫你二人一起名垂千古?”
“过于在意名利,久而久之,你们肚子里的浩然正气怎么存续?”
一顿奚落,让李慕白和张慎感到有些尴尬,目光躲闪不敢直视陈泰的眼睛。
前段时间,紫阳居士杨恭离开京城,出任青州布政使,三人和云鹿书院学子们为其送行,几位大儒考教弟子们的诗词,许七安的堂弟许新年,将许七安搬运的诗词当场念了出来,震惊四座,惊艳世人,使得杨恭可凭借此诗名传千古,让李慕白和张慎都极为艳羡,所以想要收许七安为弟子。
“幼平所言极是。”
两人作揖,神色惭愧,三省吾身,沉声道。
“读书人三不朽,纵使要名垂青史,也该堂堂正正的走大道,而非捷径,是我二人偏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陈泰微微颔首,孺子可教也,果然当老师教学生的感觉就是爽,尤其这两个学生还是自己的好友,这感觉倍爽,让他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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