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七安嗅到了阴谋的气息,沉声道。
“是陛下要查?”
“府尹大人也不知道,许大人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为好!”
捕头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小声提醒了一句,让许七安知晓是自己失言了。
“是我失言了!”
许七安脸上露出几分抱歉,但是心中却对这个问题十分在乎,必须知道究竟是谁的意思,如果真的是元景帝的想法,那对许新年而言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如果帝王不收,那许新年的十年寒窗就白白浪费了,日后也没有了前途。
“多谢捕头提醒,本官急于处理此事,不便留你。”
“许大人送一送我吧。”
京兆府的捕头意有所指,提出让许七安相送,许七安闻言知雅意,点点头,两人一同走出了打更人衙门。
“许大人最好去一趟刑部,人到了刑部手里,就任人拿捏了。迟了恐怕什么都招了,言尽于此。”
这位捕头在府衙任职多年,类似的案件见过不少,对官场上的猫腻一清二楚。
送走报信的京兆府捕头,许七安扭头进了浩气楼,就开始向自己的魏爸爸求助。
许七安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官场上的勾心斗角,门门道道,他缺乏经验,段位也不够,好在有一根大粗腿可以抱。进了浩气楼,茶室里,许七安把事情告之魏渊,求助道。
“请魏公教我。”
魏渊握着茶杯,神色如常,这些事情对他而言都是微风细雨,他宦海沉浮,每日都要经历弹劾,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我没有收到宫里来的通知,这意味着陛下不想我知道,至少不想让我即刻知道。”
许七安脸色一变,阴沉了许多,沉重的压力涌上心头,沉声道。
“是陛下要搞我?”
“搞这个字何其粗俗。”
魏渊满脸的嫌弃,这位大宦官博学多才,对许七安的粗鄙感到无奈,摇摇头说道。
“你还真的当自己是许子圣了,你们兄弟俩还不够格让陛下亲自下场,应该是遭人弹劾了!”
“至于目的,首先,按照历届科举舞弊案的例子,既然是舞弊,那必定有考官泄题。本次春闱三名主考官,分别是东阁大学士赵庭芳、右都御史刘洪,以及文渊阁大学士钱青书。其余小杂鱼,暂且无需理会!”
“三位可能泄题的主考官中,钱青书首先排除在外。”
许七安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元景帝搞他就好,但是脸上依旧不轻松,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问道。:
“为何排除钱青书?”
魏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神色沉静,将朝堂的形势告诉了许七安。
:“弹劾奏章要先过内阁,内阁是王贞文的地盘,而钱青书是王贞文的人,这样说你懂了吗。”
“懂了,王首辅没有把奏章打回去,那说明此事与钱青书无关!”
许七安点点头,既然如此那目标就是另外两人了,只是不知道针对的是谁。
魏渊对许七安这个亲儿子还是很照顾的,继续为他分析这件事情。
“你堂弟许新年是云鹿书院的人,朝堂虽党派林立,但共同压制云鹿书院的士子,是所有文官心照不宣的默契。这也是本次科举舞弊的主要原因。”
“云鹿书院怎么没有提醒我?”
许七安皱眉,有些疑惑,向魏渊询问道。
“遭遇压制是必然的,但未必会以科举舞弊为由,即使许新年中了状元,依旧可以把他扫到犄角旮旯。官场之上压制排斥一个人的方法太多了,如何防备呢?”
魏渊摇头,笑了笑,继续说道。
“当年许子圣只因为是武勋集团出身,哪怕他是国子监的人,也被排斥在朝堂之外,虽然未曾将他打发到偏僻之地,却也受到了压制,堂堂状元郎,居然连翰林院都不曾进入,足可见文官倾轧有多严重了!”
“如果不是他背景过硬,儒道修为更是高深,哪里能够打破封锁压制,进入内阁,其中凶险远胜你堂弟!”
魏渊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将事情的因果利害思索清楚,冷笑道。
“许新年是你堂弟,你是我的心腹,遇到关乎前程的大事,你会不会向我求助?我若是不应,我们之间必生嫌隙。我若是应了,后续的招就来了。”
“咱们这个陛下,乐意看到我和文官们争斗,所以宫中的消息没有传出来。”
许新年牵扯到科举舞弊案,无外乎三种结局:一是证据确凿,流放或斩首。二是证据确凿,但罪责较轻,革除功名,终生不得录用,三是查后无罪,但名声尽毁,前途黯淡。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头大如斗,读书人真恶心啊,尽搞这些鬼祟阴毒伎俩。有什么矛盾,如果换成了武夫,无非就是拔刀拼一场,一决雌雄,多干脆利索。
“魏公,我该怎么做?”
许七安虚心求教,论破案,他信心十足。论官场争斗,那他就是一个小青铜,如何能够打得过一群最强王者,幸好他身后也有一位王者巅峰级的魏爸爸。
“我可以下场,但这样一来,许新年就是我的人了,身上的标签这辈子都洗不掉。”
魏渊喝着茶,目光温润的看着许七安,他要将利害关系说清楚,免得日后许七安埋怨,他一直都知道许七安的打算,自己可以成为阉党,但是他们一家不能多成为阉党,不然如果魏渊倒台了,势必会让许家万劫不复,所以许七安需要分摊风险,避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件事很麻烦,即使魏公出手,帮二郎脱身,恐怕也要伤筋动骨,而且,二郎如果跟我一样成了阉党,那还不如让他背井离乡,离开京城!”
许七安眉头紧皱,静坐许久,脸上浮现了一抹苦涩之意,低声问道。
“魏公,此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
魏渊斩钉截铁的说道,让许七安惊喜莫名,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他,等待着下文。
“魏爸爸教我!”
许七安心中狂喊,他还以为山穷水尽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居然还有其他的办法。
“其实很简单,你忘了一个人!”
魏渊看着关心则乱的许七安,微微摇头,还是缺少锻炼,心性浮躁,遇事不够沉稳,日后如何能够接自己的班,执掌打更人,还是需要爱的磨炼。
“谁!”
许七安向前跨出了一步,眼睛紧紧盯着魏渊,透着几分迫切之意。
“许子圣,你难道忘了自己去求他帮助许新年留在京都城的事情了!”
“从这点上来说,你那堂弟算是许子圣的人,幕后之人完全不知道这点,也打了许子圣的脸面,他性格强势,应该不会容忍,所以你可以向他求助!”
“哎呀,我怎么把他忘了!”
许七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确,当初许子圣应下了让许新年留京的请求,甚至还和吏部尚书打了招呼,算是在徐新年的身上留下了烙印,如今许新年还未被封官,就被下了大狱,这可不就是打了许子圣的脸面吗?
“卑职这就去永安侯府,向他求助!”
许七安来去匆匆,不敢耽搁,许新年如今在刑部大牢,很容易就会被大刑逼供,如果一个坚持不住,屈打成招,那就是找到了许子圣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永安侯府,一片忙碌的样子,仆人侍卫们脚步匆匆,自从元景帝赐婚,府中就开始准备置办各种大婚所用的物品,整座府中就只有许子圣一人悠闲。
“侯爷,事情就是这样的,当初确实是我押题,提前写了几首诗,但是这并不涉及科举舞弊,还请侯爷处首先相助!”
许七安面对许子圣,十分的坦诚,将当初自己押题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白了,他知道如果想要让许子圣出手,一定不能有任何的隐瞒。
许子圣嘴角微微勾起,他早就知道这点了,《行路难》这首诗他上学的时候可就背过,这个世界除了许七安这位文抄公,谁又能写出来呢。
“算你小子实诚,没有在我面前耍心眼,不然我定不会出手帮忙!”